绰约身姿,翩翩惊鸿,容貌娇美。“笑靥如花柳如眉,娇花照水青杨垂。”文远念叨着这两句,问:“姑娘可是仙女?”春柔淡淡一笑:“三少爷真会开玩笑,我是苏姨母身边的春柔,三少爷忘了不曾?”文远笑了:“是了,我还以为你是天上的仙女呢……怎么不去服侍姨母,一个人在这儿?”春柔道:“我们夫人早就睡下了,我睡不着,就到这园子里走走。”
朦胧月色,淡如晨雾,轻如薄翼,空气湿润,氤氲暗香侵袭。草叶藻荇影随徒身,月不解饮,依旧孤独一人。
文远看那春柔,发间只是别了一朵簪花,再无其他装饰,发丝随着风儿飘动,湖绿色的衣衫在月色下好像是荡漾在胡心里的一朵睡莲,那么沉静,清秀。春柔的笑像是蛊毒,在他的心间悄悄种下,生根发芽。他上前一把将她拉在怀里,嗅着发丝间的清香,醉了。
+.++“三少爷,你醉了……”春柔嘴上说着这句话,却是爱怜的抚着文远的脸庞,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他摇着头:“我怎会醉呢……”春柔低声说着:“我一直在等你,一直都在等……”随后闭紧双眼,回想着自己与他相处的日子。
那个时候的春柔,还是玉簪的丫鬟。因为玉簪和文远常在一处,所以她对他亦暗生情愫,只是文远不知。后来玉簪生辰,两人在月色下的小径处相遇,是喝醉了酒,她才借着胆气说出了对他的情意,文远只是怕对不起玉簪,没有接受。
春柔梨花带雨的从身后搂住文远:“我会等你,直到你接受我……做你的妾室我也愿意……”后来这事儿被刘氏知晓,本想着交给金雀儿处理,玉簪求情,才将春柔给了苏姨母做丫鬟,春柔一直没忘这事儿,她恨刘氏,也恨自己,为什么生就是个丫鬟,而不是同玉簪一样。
忽然文远推开她,道:“我不能对不起雪儿……”“你已经对不起我们姑娘了,再对不起三少女乃女乃,也不算什么……”春柔把话说狠,“你若不应我的要求,我就去禀告夫人,说你对我欲行不轨之事,将你交到司刑房去,让你也去尝尝那苦处!”“柔儿!……”文远忽然轻柔唤道,“我错了,我答应你,答应你还不成么?”说着醉意朦胧的扑倒在她的怀中。
看着喝醉了酒的文远,春柔轻轻笑道:“我这就带你去回房歇息……”言罢扶着他向书房走去。皎洁的月黯淡下来,那是晦涩的云朵儿遮住了曾经的光辉,烛火摇晃,夜色温柔,呢喃片刻,这瞬间的爱与缠绵。
晨风绾罢青杨结,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随君巫山云雨处,逍遥此生以快矣。沧流洪桑,与君话别,经年不见,待到春水荡漾时,君曾记否。
恍惚中的文远,却什么都不知。睁开惺忪的睡眼,隐约中,还以为妆镜台前是沁雪,便笑着说道:“雪儿怎的起这么早?”“三少爷昨晚睡得可好?”春柔坐在床榻前,笑意盈盈的看着文远,正欲伸出手去替他扣好衣襟,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儿:“你怎么会在这儿?雪儿呢?”春柔掰开他的手,微微一笑,说:“三少爷还记得我?可见你的心里还是有我的……”说着便要将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胸口处。“你滚!”文远猛然间推了她一把,随后冷冷的说着:“不管昨夜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对你负责任的。”
这句话犹如一把尖刀,深深地刺入她的心口,她咬着嘴唇从地上爬起来,道:“陆文远你真狠心!你会有报应的!……”说着一甩袖子摔门而去,独独剩下文远立在门槛处,思绪混乱。
满腔怒火的春柔脚步匆匆的从书房出来,正好撞在了小萝身上,小萝见她面色不是太好,而且衣衫和头发有些凌乱,本欲问个究竟,可是春柔却只是简单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就离开了。这小萝是奉了桑梓的命令给沁雪送洗好的衣服,恰巧路过这里,心里疑虑顿生:不是在苏姨母身边么,怎么会在书房这儿?她悄悄走过去,隔着门缝儿往里看,正要看个究竟,却被一个人拍了一下肩膀。
回过头去,却是膳食坊里的菊若。“你这丫头,也不出一声儿,像猫儿一样……”菊若笑着说:“姐姐在看什么呢,让我也瞧瞧。”小萝见四下无人,便拉着菊若到长廊的拐角处悄声道:“猜我看见什么了?”菊若摇头,小萝压低声音:“我看见西府里的春柔从三少爷的书房里出去了,而且好像还很慌张似的。”菊若不解:“她是姨母的丫鬟,怎么和三少爷在一处了?”
“快闭上嘴,留心让他人听了去……”小萝捂住菊若的嘴,“这府里你年龄最小,自然不知。我听说春柔想要做三姨娘,我得去把这事儿告诉夫人,你可要记住,万不敢说出去,否则就得再被送去司刑房……”菊若一听司刑房,脸色就变了,连连点头:“我知道就是了,姐姐也要小心才是。”
匆忙赶到关雎楼里将衣物送去后,小萝本想告诉刘氏,可转念一想,以后当家的说不准儿还是二少女乃女乃,不如去往秀雅轩,倒时自己立了一功,指不定二少女乃女乃还会让自己做她的丫鬟呢。想到这儿,小萝脚步向西边儿走去。“站住!”这个声音好是熟悉,小萝尚未回头,那身后的春柔便笑着问道:“这是去哪儿呢?”
这可怎么办?小萝急坏了,忽而灵机一动,回应道:“二少女乃女乃找我过去,可不敢耽误了。”“我可告诉你,你若是把方才之事说出来,有你好看的!”小萝微微笑着:“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春柔有些不耐烦:“别仗着……”“小萝,怎的还不过来?”小萝抬起头看,却是凤尾,心中一阵窃喜,忙喊道:“就来了……二少女乃女乃叫我去呢……”说着不再理会春柔,向凤尾跑去。
风雅轩里,小萝笑道:“真是谢谢凤尾你了。”凤尾问:“怎么就谢我了?”小萝解释道:“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是关于春柔的,我想告诉二少女乃女乃,她威胁我,不让我说,这不你就来了,可是我的救星呢。”凤尾说道:“即是她的秘密,你怎么不告诉夫人,或者是西府,她可是姨母那边儿的人,咱们也管不着。”“也跟三少爷有关。”小萝道,“这事儿不简单,我掂量着先不告诉夫人,让二少女乃女乃帮我参详参详。”
凤尾正要答话,只见三娘从里屋走了出来,穿着一件白玉兰散花纱衣,摇着扇子,倚坐在美人榻上,问道:“怎么桑梓没有来?”凤尾笑着回道:“才刚出门就遇见了小萝。”“罢了,跟你说也是一样的。”说着,便对凤尾道:“你去把我上次那件丝帛的青缎雪衫拿来……”三娘把衣衫递给小萝,说:“刚进府的时候吃醉了酒,结果弄脏了这件衣服,我听闻桑梓善于浣洗,所以想让你们帮帮忙。”
细细抚模这件丝帛青缎雪衫,倒真真是极好的料子,可惜了裙摆上一大片黄色印渍,遮去了许多光辉。“之前凤尾洗了许多遍,也不见白净。”“不能这么着,”小萝连连摆手,“这么洗衣衫早被搓烂了。”三娘笑道:“还是你们有法子,三日后是端午,我就预备着穿这个,你可要快些。”小萝笑着点头应允。
蜀葵倾城日,鸡冠环户;小窗独倚,谱一支新曲;桐花馥郁栅栏处,草叶茉莉单瓣写旧词;挥毫徽墨晕痕迹,菡萏香消愁煞人!
本来说好是要过了端午再让文远进京的,可是宫里的李公公手里拿着一张圣旨,笑眯眯的到府里宣旨:青州大旱,盗匪横行,百姓流离失所,着太府寺陆文远即刻进京述职,面圣后赶往青州赈济灾民,以解朕忧,宽慰民心。文远恭恭敬敬的伸出手接下了圣旨,并再次谢过:“李公公一路辛苦,还请厅堂暂歇片刻。”
李德福坐在椅子上边饮着茶水,边道:“陆大人新婚燕尔,老奴便前来打扰,心有不安那!”文远笑着回道:“圣上隆恩,特特让臣歇假一季,臣已不胜感激,又怎会有违圣意?故公公心中不必有所牵绊。”李德福呵呵笑着:“陆大人真会说话,倘使将来有机会的话,就请大人在圣上面前替老奴多美言几句。”“公公客气了。”两人边聊着边吃着茶水。
忽而李德福问道:“怎么不见令堂?”“家母这两日旧疾复发,故而卧病在床,不得出来相见,还望公公见谅。”“既然令堂患有旧疾,就应该寻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才是,免得误了病情,延误治疗时机。”李德福笑的意味深长,让文远不解。
这刘氏是否真的患病,李德福心里倒是清楚得很。他是太祖皇帝身边的内侍总管,如今见大势已去,遂投身在太宗皇帝身边,依旧是如沐春风,早几年便奉太宗皇帝之命派人搜寻宫廷“余孽”,所以这以搜查下来,通过那梁兴建之口,知晓了太祖皇帝后刘氏的行踪。刘氏亦怎会不知?她装病不出就是为了躲避李德福,现在看来,她的担心不无道理,还好李德福还未曾知晓皇太子安夜辰的存在,这是刘氏手中最好的筹码。
简单絮叨了一番,又说会子闲话,李德福便起身告辞:“三日后咱们宫中相见。”这无意间便是敲定了回京的日期。文远虽有不舍,然而皇命难违,只有舍下娇妻去京述职。
霞映晚空,明艳苍穹;飞鸟湮没古松,流水溪涧淙淙;落花水流红,闲愁万种;夜来起南风,凉荫千重。只道是情深缘浅也罢,都付与莺歌燕舞。
关雎楼里的烛火尚未熄灭,沁雪窈窕的倩影映在木格窗上,愈发娇美万分。文远想着明日便要离家,遂想跟沁雪道别一声,却又顾及沁雪的身子,故而徘徊在门外,进退两难,恰好花影端着一盆水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了他,说道:“三少爷来了,怎么不进去?少女乃女乃这会子还没睡呢。”文远笑着说道:“知道,你先回屋休息吧。”花影见文远进了房间,心里乐呵呵的:到底是放不下少女乃女乃。
“咳咳”——沉重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压在文远心头,颇不是滋味。他轻轻推开门扉,低声唤道:“雪儿……”沁雪此时正对着镜子卸下钗鬓,那一头乌黑的青丝宛若瀑布垂下,身上穿着桃花色的纱裙,隐约呈现出那如玉的肌肤,左肩锁骨处的一点朱砂,那么诱人。沁雪见文远这么看着自己,便慌忙起身,纱衣上的丝带松了一松,于是半截衣袖不经意间滑落在地,露出了云霞百合肚兜,惊得她面颊上飞起一片云霞。
“这么晚了,你不是已经睡了么?……”沁雪忙将纱裙拾起,披在身上,娇羞的面容,让他欲火不能。他忽然一把抱她入怀,将头深深埋入沁雪的脖颈处,低声道:“明日我就要进京,真真舍不下你……就让我今晚在此处休息吧……”从未见过这般温婉的文远,沁雪只觉得浑身发烫,心跳失去了节律。她微微点点头,随后便由着他把自己抱在宽大的睡榻上,正准备宽衣解带时,沁雪只觉胸口发闷,刚推开文远时,一口鲜血便倾吐在地。
以前也是时常咳血,如今看来倒是更为严重了。更让文远惊异的是,沁雪额头上的桃花色印记好像有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让他无法再次接近心爱的妻。“雪儿……”沁雪摆摆手,笑着说道:“不妨事儿……”“三少爷今晚还请回书房歇息吧。”文远回头,却是木槿,自己的妾。他道:“这里有我就好了,这几日倒是委屈了你。”木槿面不改色,继续说道:“我仍然是丫鬟,不是三少爷的妾室,我同意你娶我是为了自保而已。如今姑娘身子不适,还望三少爷体谅。”
这话说绝了,文远想再说什么似乎也无用了,他只好握着沁雪的手,道:“那我先回去了,你自己要好生休息……”说罢万般不舍的走了。待文远走后,沁雪的咳嗽声忽然间好了许多,木槿道:“姑娘这病也奇,他在的时候就病的厉害,他走了,这病反倒是好了。”沁雪点头说道:“是不是跟我做的梦有关?”
梦里的云霞真美,桃花色的丝丝缕缕,成寸成匹,还有一把梭子,在云朵里来回穿行,于是那些云霞变成了一匹一匹的锦缎,泛着星光……
这日是端午的前一天,文远收拾了行装准备进京,熟料天边飘来一阵小雨,笼罩了整个天空,湿湿漉漉,浸染尘埃,荡涤暑热。好在是在明日出发,所以刘氏将雪吟等人招来吃顿便饭,当是为文远饯行。
刘氏吩咐了落樱将酒菜备在紫菱洲,然后又着人去请梁兴建和苏姨母,文远一直说不用这么费心,可是刘氏却有自己的打算。既然要让雪吟进宫,替文远说调任杭城,那么就应该让梁兴建跟文远说说如何做法。派去的人回来说那梁兴建已经准备好雪吟进宫的物什,在路上走着呢,苏姨母的西府距离东府不远,所以苏姨母只是预备了晚些再去。
到了正午时分,紫菱洲已经准备妥当,刘氏便先行过去了。虽说是夏雨盈盈,恰巧这紫菱洲建在荷塘中央,在紫菱洲里既可以吃酒作乐,亦可看雨落荷塘,鱼戏莲叶间,别有一番景致。于是大家乘着小舟热热闹闹向着紫菱洲出发,三娘与刘氏乘一条小船,船娘便稳稳地驾着小船离开了堤岸。看那水波荡漾,雨丝坠落圈圈涟漪,偶有鱼儿吐出一串串水泡,调皮的紧。
三娘与刘氏同乘一条小船,见船娘摇着长篙十分有趣,便从船娘手里拿过长篙,笑着道:“让我来驾船,你回去歇着吧。”船娘摆摆手:“万万使不得,二少女乃女乃,这不是闹着玩儿的。”三娘说道:“我只是试一下,你帮着我就成了。”说着,双手紧紧握着长篙,学着船娘的样子向藕花深处使劲儿划去,不想船儿竟是停在水中不走了,径自打起了圆圈,后面的小萝和桑梓、紫兰见状,喊道:“看看我们谁先到!”
这边船上的凤尾见了,忙催促三娘:“二少女乃女乃快些,不然她们可要追上了……”话未说完,又有一只小船与她们并驾齐驱,仔细看去,原来是玉簪、雪吟、沁雪和绿妍,驾船的是雪吟的丫鬟柳絮,羽衣和木槿在一旁笑着说道:“小萝你也落后了,二少女乃女乃,我们可要先走了!”言罢嘻嘻笑着往莲叶间划去。三娘将长篙递给船娘,说:“我是不行了,还是你来吧。”
刘氏微微笑着:“让凤尾给你揉揉,看把你累的。”“原以为驾船很是简单地。”凤尾听了三娘的话,抿嘴一笑:“女乃女乃真会说笑,你没见着船娘都很健壮么?”一船人说着笑着,转眼间就到了紫菱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