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玩笑话,忽见门帘子动了一下,却是雪吟走了进来。木槿和梨蕊忙起身行礼问安,雪吟对梨蕊挥挥手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木槿说。”“瑾姑娘,”梨蕊望了望木槿,有些不放心,木槿道:“有什么事儿我喊你就是了。”那梨蕊才应声而下。
“瑾姑娘,”雪吟默默念着这个称呼,忽然笑了,“在陆府的时候还只是一个丫鬟,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姑娘……”话语里满是讥讽之意,木槿却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公主说笑,奴婢还只是丫鬟,哪里配得上‘姑娘’二字?”
雪吟冷笑道:“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她坐下把玩着一只茶杯,道:“想知道安夜辰的消息么?”看来雪吟似乎知道了自己和夜辰的关系,木槿不想牵连太多,立在一旁,不知如何作答。
“你不必有所顾虑,”雪吟道,“这儿没有旁人,我可以告诉我你,我已经实现了我的目的,成为一名公主,代价就是陆府满门抄斩……皇上要安夜辰交出剩下的半块玉佩,才肯放出陆夫人和贺香兰。”
不明白雪吟的意思,木槿也不敢说太多,只怕是再次让雪吟得了好处。遂问道:“奴婢不知公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你这是跟我装糊涂呢,”雪吟冷哼道,“可是安夜辰不识抬举,宁死也不肯交出玉佩,我想着你与他交情不错,应该可以帮忙劝说……如果你不答应,只怕难保陆夫人和安夜辰的性命……”
原来说来说去,是让自己说服夜辰,交出玉佩。可是与雪吟,与自己有何好处?雪吟只是说道:“皇上许诺,你若办成此事,就会封安夜辰为永定侯,而你就是侯爷夫人……至于我,会被封为江城和硕公主……”
江城和硕公主,可是天朝最为尊贵的公主,比未央公主还要尊贵百倍!可是皇上为什么还要自己嫁给安夜辰,做什么侯爷夫人!“安夜辰有利用价值的,”雪吟忽然低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安夜辰心里喜欢你么?”
怎么,这么隐秘的事情,她也知道?如此看来,这个雪吟真真是不简单啊!雪吟嘿嘿笑着:“是安夜辰自己说的,他虽然利用你在先,可他的心里是有你的。他说只要你肯嫁给他,他就会把玉佩交出。”
为什么到现在才说出来,安夜辰,你究竟存的是什么心?“采薇呢?”木槿知道,采薇对夜辰可算是关怀备至。雪吟摇摇头,道:“采薇只是要求,夜辰娶她为妾,服侍你,你应该知足了……”
不,木槿摇着头,自己心心念念的是安逸云,不是安夜辰!对于他,只是曾经的排遣寂寞,或者说,那只是苦涩的回忆。“我就是对你说这些话,”雪吟抚了抚衣袖,站起身子,道:“等回了宫去,我就安排你去见他。”
帐外的梨蕊见雪吟走后,匆匆跑进去,看着木槿苍白的面容,唬了一跳:“瑾姑娘……瑾姑娘……”没有泪水,只是觉着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就是自己的命运么?在陆府的时候,为了保命,嫁给陆文远为妾,好在最后有了休书,自己才重获自由,怎么又要嫁给夜辰,一个曾经利用过自己的男子?
这次不是为了保住自己,而是陆家的人。那么多那么多人,只是靠着一袭嫁衣,便可挽救。想着想着,木槿忽然觉着有些头昏,好在梨蕊扶住了她。这个时候,安泽宇大踏步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些许野味。
因为山上忽然起了雾气,看不清路径,所以申时就回来了。当他见到榻上面色憔悴的木槿时,顿时丢了手里的野味,扑到床榻前,紧紧地握着木槿的手,不停的唤着她的名字,还问梨蕊是何缘故,梨蕊照实答道:“江城公主来过……”
这可是惹恼了安泽宇,他素来厌恶这个身份不明的女子,这次见自己心爱的女子受了伤,更加恼火。索性拿起桌案上的刀剑,怒气冲冲的走向雪吟的寝帐,此时的雪吟正对着妆镜理妆,回身见了满面怒容的安泽宇,吓得向后退了一步。
“魏王殿下……”她笑的有些勉强,“有什么事儿好好商量……先把剑放下……”可是这个时候的按安泽宇怎么能听进去,拿着剑指向雪吟的喉间,质问道:“你对丫头说了什么?她怎么会忽然晕倒?梨蕊说是你,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当初你进宫时,我就看你不顺!”
看这情形,安泽宇对自己偏见越来越深了。雪吟无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只见寒光一闪,雪吟紧张的闭上了双眼,瞬间的功夫,雪吟的一缕青丝被削了下来。“记住,这是你伤害丫头的代价!”他收了剑,道,“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
夜深了,雪吟仍是没有睡意。柳絮收了饭碗,道:“公主还不休息么?”每每回想起安泽宇的那番话,雪吟就猜透了他的心思。遂对柳絮说道:“这个木槿不简单啊,竟然连魏王都肯为她出头。”
“宫里什么事儿没有,”柳絮道,“再说在陆府的时候,她的才华造诣,谁不知道,就连齐王也钦羡呢!”“我哪里不如她?”雪吟生气了,“我可是堂堂江城和硕公主,将来的夫婿必然比她强!”
女人的嫉妒心还真是心灵相通,这话被进来的未央听了去,她笑着道:“妹妹这是说谁呢。”到底是兰贵妃的亲生女儿,雪吟不敢造次:“姐姐来了,这么晚了也不睡。”“你不也是?”未央笑着坐下,“想着你的西湖龙井,就过来了。”
其实未央真心睡不着,陆文旭被皇叔灌醉了酒,早已憨憨入睡。未央无趣,听粟墨说,雪吟还未睡下,就来找她了。雪吟吩咐柳絮倒了茶水,道:“难得姐姐还念着妹妹,我却没有去看姐姐。”
“方才你在说谁呢,”未央问,雪吟不好说什么,一言不发。未央猜道:“像是妹妹泛起了相思,姐姐给你找个好夫婿可好?”大约是说到雪吟的心坎里去了,她微微点头,“我看着齐王不错,”未央道,“正好断了翩跹的心思。”
当说到齐王安逸云时,柳絮插了一句嘴:“我记得齐王还来咱们府上住过一段时日……”这话正中了未央的心,她笑着拍手道:“这不正好么?等过了狩猎回了宫后,我就立刻禀明父皇,给你们则定婚期。”
也不容雪吟过多的解释,未央便起身离开了。柳絮见雪吟一脸的红晕,开玩笑道:“还真是天注定呢,公主这下子算是放了心。”但是雪吟想了一想,道:“可是他的脾气不大好呢……”“时间长了自然就会有情感的,”柳絮安慰道,“你没听未央公主说么,正好解决了翩跹和齐王的事情,皇上一定十分欣喜。”
夜空繁星闪烁,月光如水。老树黄叶散落一地,簌簌随风动。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入安泽宇的耳膜,他连忙从榻上起身,掀开纱帐去看木槿。只见木槿的脸色有些通红,大约是咳嗽的缘故。
他轻轻地抚着她的胸脯,关切的问道:“怎样,好些了么?”木槿微微睁开眼睛,艰难的对他说道:“我有些渴了……”见昏迷的木槿醒来,他大喜过望,又去沏茶水。
隔着窗子透进来的月色,木槿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忽而想起了安逸云。“王爷……”一声轻柔的呼唤,让安泽宇内心充满了欢喜。他托着木槿的头,亲自喂她喝下茶水,这才放了心。
明明知道自己喊得不是安泽宇,可是木槿此刻竟也觉着些许温暖。她倚在安泽宇的怀里,虚弱的说道:“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想什么呢,”他打断了她的话语。
木槿微微笑着,心里暖暖的。“丫头,明日南郊,皇兄要比试我们几个的马上功夫,”他抚着木槿纤细的手指,道,“也不知是何用意,我怕……”“什么都没有的!”木槿忽然捂住了他的嘴,道,“也许只是一场简单的比试。”他听了,心满意足的将木槿紧紧地搂在怀里,安泽宇只觉着这方晴空很是安静。
万里晴空,暖暖清风,吹拂着老树上残存着的几片黄叶。满山遍野的野菊芬芳,芙蓉馥郁,飘散着阵阵幽香。徘徊在幽幽小径处,听秋风过耳畔,赏这一方秋日美景,看郊外清泉荡漾。
许久都未曾见过如此美景了,木槿展开双臂,站在一处高地,任风儿轻抚发丝,惬意而又舒适的感觉,从未有过。这时一双温暖的臂膀,轻轻地搂过自己的腰肢,接着是一阵炽热的气息萦绕脖颈。
她晓得是安泽宇,遂使劲想要挣月兑开,无奈他搂的越紧:“我一生陪你可好?”从未有人对自己许过这般诺言,即便是安夜辰,即便是安逸云,安泽宇是第一个。“王爷,”木槿说道,“请放过奴婢吧……奴婢没有王爷想的那么好……”
可是木槿越是如此说,安泽宇越是不放手:“我的心儿为你而跳,我不能没有你的。”没错,木槿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强而有力,怀抱也是温暖如春。但自己的心却为另一个男子而跳动。
不远处出来梨蕊的咳嗽声,木槿只怕是被人看见,硬是从他怀里抽身出来。梨蕊笑着对安泽宇道:“皇上说只差王爷了,其他人都已经到了。”他没说什么,只是回头看着木槿,见她没动,索性上前拉了她的手一起往南郊走去。梨蕊则暗地里笑着,跟在后面。
此时南郊已经布下了许多的士兵,将场地围了起来。西边儿是一排兵器,还有几匹马。皇上则一身戎装,手里拿着弓箭,负手而立。他见了安泽宇,笑道:“二弟来得晚了些,一会儿可要受罚的。”
马厩前的几匹马,倒都是好马,只是木槿走了一圈儿,发现这些马有些躁动不安,想来是准备出发了吧。不多会儿,安泽宇和其他人一样,换了衣装。一身骑装偏给他穿出几分文雅之气,没有戴帽子,只用镂空雕花的金冠束着头发,一身黑衣袖口缀着明黄缎边儿,瞧着比平日多了几分英挺和潇洒。
手持弓箭,翻身上马,却真真是意气风发。“二叔怎么来这么晚?”是安逸云的声音,木槿抬头望去,只见他衣着月白色的戎装,仿若画中人物,矫若惊鸿。也未戴帽,也未束发,只是散乱着一头乌发,腰身上背着弯弓,端的是丰神俊朗。
木槿忙低下了头,只恐他认出自己来。不一会儿,皇上兴致高昂的说道:“天朝祖上是马上打天下的,许久都未出来活动了,偏昨儿起了大雾。今儿倒是个好日子,朕要看看咱们天朝子弟的风采!”
那安怀义第一个说道:“皇兄放心,我一定会射中靶心的!”说着一夹马肚,先行而去,安泽宇,安皓轩和安逸云也跟着飞奔而去。许多人看的紧张,木槿却很淡然。梨蕊碰碰她的手臂,笑道:“咱们王爷的骑术最好,你不用担心。”
“我哪里担心来着?”木槿反问道,“我才没有。”说实在的,木槿还真是希望安逸云能够胜利,安泽宇当然赢了也好。左思右想,忽然只见梨蕊指着前方喊道:“快看王爷……那匹马怎么越来越快了……”
方才就觉着这马儿不对劲儿,果真有问题。木槿转身上了另一匹马,冲着安泽宇的方向奔去。“王爷!快上来……”木槿与他的马并排而行,还伸出一只手来,希望他能够骑着自己的马。
安泽宇一时也顾不得多想,抓紧了木槿的手,一个纵身,上了木槿的那匹马。再看自己的马儿,竟是疯了似的往前冲去,一个石头绊住了马蹄,那马儿便一头栽了下去。看的两人皆胆战心惊,有些后怕。
就这样,他坐在她的身后,手里抓着缰绳的时候,也顺势环住了她的腰。一路无话,顺顺当当的走了回来。梨蕊上前询问伤情,皇上也是奇怪:“都是精挑细选的马匹,怎么这个时候出了意外?”
许是有人想要陷害谁,可这并不重要,安泽宇只是笑道:“好在丫头来得及时,不然我可就真没命了。”说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自然,这一切,被安逸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用过午饭,霍心怜笑嘻嘻的来到木槿的帐篷内,道:“你一个小小的丫头,竟也会骑术?”原来是梁王妃,木槿俯身行礼:“王妃见笑了,奴婢平日里没事儿的时候骑着马玩儿来着,并不懂什么骑术。”
梨蕊沏了一壶香茶,道:“王妃请用茶。”霍心怜见了梨蕊,展颜笑道:“几年不见,出落成大姑娘了。”一席话说的梨蕊不好意思起来:“王妃取笑奴婢了……这是雨后龙井,王妃请用茶……”
“到底是我**出来的,”霍心怜笑道,“知道我不喝铁观音。”说着她又对木槿道:“我和四弟妹已经商议过了,不如咱们也比试比试,就定在明日,你记得一定要来。”言罢又同梨蕊说笑了两句,这才离开了。
问起梨蕊同霍心怜的关系,梨蕊道:“说来也巧,我和红药是好姐妹,被选进宫去做宫女,后来红药进了宫,我不想去,就遇见了霍家小姐。她正好缺个侍女,就把我带去了王府。”
“后来你怎么就进了魏王府呢?”“梁王垂涎我的美色!”梨蕊有些生气,“我就逃了出来,来到魏王府了。”话说到这儿,木槿捂着嘴笑道:“原来我们的梨蕊是个美人坯子!”
仔细看看,梨蕊真是个标志的姑娘。眉如远山,眼含秋波,削瘦肩膀。一件紫红色棉裙,腰间系着杏黄色宫绦。满面含春,俏皮的紧。木槿看着梨蕊,倒把梨蕊看的不还意思起来:“瑾姑娘怎么这么看着我……”
木槿“噗嗤”一声笑了:“我是看看你这么个小美人儿,梁王究竟是迷上你哪里了?”那梨蕊羞红了脸,却反过来问木槿:“你怎么不去看看王爷,倒开起我的玩笑来了!”
两人正要去找安泽宇的时候,他正好来找木槿,进了帐篷,也顾不得饮茶,就抓着木槿的肩,问道:“大嫂可是来找你,让你去跟她们比马来着?”她点头,他却说什么也不让她去:“你不知掉,方才是有人要陷害我,这会子又赛什么马,那个人定然没安什么好心!”
无论他怎么说,木槿早已是打定了主意。再说霍心怜也曾让自己去,不能不听主子的话。当下换了衣装,跨上马儿,向着南郊走去。此时南郊场上已经站满了许多人,大约是来看热闹的。
换了戎装的霍心怜见木槿来了,笑着跟她打招呼:“到底是来了”。说着又对顾蓉儿道:“今日我们也凑凑热闹,看谁最先跑到前面的那棵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大约有五里远。
这时一声哨音,霍心怜早就策马而去,马蹄扬起一片尘埃。顾蓉儿也紧随其后,木槿不甘落后,紧紧地跟在顾蓉儿的马匹旁。眼看着就要超过顾蓉儿了,谁知她却扬起马鞭,狠狠地摔打在木槿手臂上,一阵钻心的疼痛浸入骨髓。木槿的马儿长嘶一声,高高的扬起前蹄,若不是木槿死死抓住缰绳,只怕要摔了下来。
得意的顾蓉儿见木槿的脸色有些苍白,离自己越来越远,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接着加紧马月复,手中的马鞭使劲抽打着马身,马儿痛的不能言语,唯有飞奔向前。霍心怜回头望了一眼,顾蓉儿就快要追上来了。
就在这一刹那,霍心怜竟是从马背上站了起来,一脚瞪向顾蓉儿的脸。猝不及防的变故,让毫无准备的她狠狠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霍心怜笑道:“姐姐先行一步了!”扭伤了脚的顾蓉儿咬紧牙关,拽住了缰绳,趁着一股子力气,爬到了马背上,继续前行。
不知怎么,木槿的马像是没了力气,无论怎么甩鞭,都是无用。凉凉的秋日,在木槿看来,似乎到了夏日。汗水浸额头,连顾蓉儿都撵不上了。正在这时,木槿一咬牙,拔下金簪,用力扎在马臀上,马儿痛的嘶叫,飞也似的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