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腊月,北风呼呼。枯枝卷寒露,小径玉栏滑。老鸦盘旋,白露为霜。往昔曾经,独倚孤影。雪粒自纷扬,伊人独彷徨。峥嵘岁月稠,路途再漫长。委屈向谁诉,泪入喉哽间,酒凉难下咽,咽泪装笑颜。
雪花飞舞的早晨,木槿踱步来到长,宸妃正在同桂儿攀谈着,见木槿来了,就笑着对桂儿说道:“快去给瑾主子沏茶!”说话间,木槿端坐在宸妃面前,说道:“姐姐近来身子可好?也不大见姐姐出来了。”宸妃捋了捋额前的发丝,说道:“外头那么冷,去哪里呢,还不如坐在屋子里取暖好些,你也知道,我最是怕冷了。”
这几天宫里没什么紧要的事儿,所以宸妃就闲下心来,逗逗自己的十皇子,还有那刚出生的十公主,也是极快乐的事儿。木槿很是羡慕她的生活,宸妃笑道:“你也可以再要一个,就算是不为皇上,也得为自己着想。不然等年龄大了,身边没个人照应,到底孤独些。”
可是在木槿心里,她只想着为安泽宇生一个孩子。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但是都过去了,而且也是不可能的事儿了。宸妃饮着茶水,见这里并无外人,就悄声对木槿道:“本来这事儿不该对你说的,可是我若是不说,心里有不安。”于是将菱角和桂儿都支开,还让桂儿在外把风。
见宸妃这么神秘,木槿来了好奇心。“也是前儿个晚上,”宸妃回忆道,“我像是听到了一阵哭声,听起来还怪唬人的。”深宫内院,半夜闻哭声,这在木槿听起来,可以说是太正常了。以前她在宫里,就曾亲眼见过哪些,没被宠幸过的妃子。半夜疯疯癫癫,哭声凄厉。
可是宸妃确是怕怕的,她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桂儿说我听错了,可是我听得很是清晰。瑾儿,你要信我,你在宫里这么久,应该清楚我说的话。”见宸妃情绪激动,木槿安慰道:“我信,我信。只是这事儿,姐姐还需的给我时间才好。”宸妃点头:“我也不只是为了我,还有我的子凡。”
雪珠儿沾染发丝,清风撩过耳畔。寂寞谁人来解,笔墨挽留卿孤独。回眸一笑,轻绾罗纱。莫上高楼,有人楼上愁。辗转轮回,寂寞无果。君可曾记否,那年西湖畔边,杨柳依依,雨丝盈盈。
很快,深宫里半夜闻哭声的消息,迅速在宫里传开了。这下子,不仅仅是深宫,更加引起重视的是朝野大臣。而且据金雀说,那哭声传自西南角,不在宫内,而在宫墙外。于是金雀又派了许多宫人,在宫外搜寻。
果真,在宫墙外的一处角落里,发现了一具小婴儿的尸身!而这里,恰好是跟着玉清宫隔着一墙之隔!金雀又仔细查访了一遍,这附近不远处就是太子府邸!这说明了什么,无人知晓,这个孩子是谁家的?没有人知道。
于是各种流言蜚语传进宫里,有的说那是天朝衰亡的征兆,有的说是宫里不知名的宫女,所打掉的弃婴。更有甚者,说那弃婴其实就是失踪的十一皇子!这让贤妃更加害怕,夜里常常是睡不着觉,连饭也很少吃。她时常想着,自己的十一皇子,会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宫墙外的婴儿尸身,好像是在对着自己哭泣。安怀义便来陪贤妃,还安慰她。可是贤妃心里还是不踏实,她曾经找过金雀,问道:“十一皇子可是有了下落?”金雀摇头:“娘娘也知道,这事儿很难下手,奴婢们正在查呢,容许再给上五天,奴婢会给娘娘一个满意的答案。”
可是弃婴的尸身,又作何解释?而且这弃婴又在太子府邸旁边,还让子礽夜里睡得并不踏实。玉妃心里着急,就去问木槿,木槿也说不出什么,也是纳闷儿。而这一切,不过是舒嫔的手段。她想着,既然安栎楚不肯帮自己了,就只有自己帮自己了。
她趁着女乃妈不在的功夫,将十一皇子掐死。她是要找一个替身,免得最后十一皇子的死,跟自己扯上了关系。最后她选定了太子府。她把十一皇子的尸身,放在太子府邸附近。要众人怀疑是子礽下的黑手。那么太子要保自己的地位,自然很难洗月兑嫌疑。最后舒嫔又要聘婷前去提供证据,这一切,设计的太完美了。舒嫔得意的自语:“桃夭,是你夺了本宫的一切,本宫就要你血债血偿……”
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妒忌而已,舒颇费了一些周折。不过要将众人怀疑的对象,指引到太子府,还真不容易。恰好太子府的一个小宫女橙儿,她要替她的老娘买药,可是她又没有钱,就预备着夜里偷些御药房的药,在暗中给她老娘送去。谁想第二日,她没送出去,竟是被人暗里给杀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舒嫔利用这一点,巧妙的栽赃到了太子府上。虽然跟这件事儿没有半点儿关系,但是这么巧合的事儿,不由得不让人产生怀疑。而且弃婴又是在太子府邸被发现的,所以太子府当天就被包围了。
可怜那玉妃哭着去求安怀义,可是却被安怀义骂了一通:“贱女人!别以为自己有了太子,有了皇太孙,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安怀义就是觉着,十一皇子是玉妃在背后指使子礽所作,玉妃泪眼朦胧,却有口难言。
这事儿在金雀看来,却是漏洞百出。既然要陷害,为什么不找宸妃,她的十皇子,也是极受宠爱的。可她又没什么证据,不能自圆其说。忽然,她想起了聘婷提供的线索,继而联想到了舒嫔。之前桃夭可是跟着舒嫔是主仆关系,后来桃夭受宠,位居钟粹宫。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可是杜鹃却提醒道:“在这宫里,姑姑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要好,就是知道了真相又如何?舒嫔娘娘她不承认,谁又肯知道内情?姑姑还是装糊涂吧,只要宫里平安就好……”平日里杜鹃不言不语,可是这关键时刻,却说明白了一个道理。
正在她们为此愁思之时,掬尘阁的田姑姑走过来,说道:“已经查了出来,你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安怀义见金雀她们行动的慢些,就要田姑姑出来帮忙了。田姑姑在前面走着,金雀想说什么,却又是欲言又止。
田姑姑见此,便对金雀道:“记住一句话,闲事莫理。以你为你知道的多,最后却是你在这宫里失踪的最快。”善于察言观色的田姑姑,及时制止了金雀的话语,继续往前走去。金雀有心,却也是无力。
果真,在掬尘阁里,包括玉妃,太子殿下,还有侧妃绵忆,小皇孙,昙儿都在。田姑姑念着谕旨上的话语,金雀一句都没听到,只是听着一句话:玉妃嫉妒成性,为保子礽太子之位,故而指使太子陷害十一皇子,掩埋尸身,又害宫女橙儿。鉴于此,将玉妃打入玫馨苑,终生不得再入宫苑。
至于对子礽的太子之位,谕旨中没有说明。看着宫人将玉妃等人带走,金雀只觉着心头有万分委屈,却又不敢说出口去。玉妃曾经也是自己的主子,昙儿也是自己的好姐妹,自己怎么就这么狠心,没有帮她们?
从掬尘阁出来,金雀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走着。恰是遇见了菱角,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是我害了她们……都是我……”菱角听得越发糊涂,就将金雀带回凤藻宫,问起缘由,金雀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又道:“咱们还都是好姐妹,奴婢竟然把她们推下火坑……”
听闻玉妃竟是被贬玫馨苑,木槿心头一震,只是摇着头,说道:“这不可能……五姑娘不可能杀人的……她不可能……”“五姑娘天性敏人,怎会下此毒手?”金雀哭道,“娘娘,娘娘,你要替五姑娘还有昙儿做主啊……”
怎么做主,木槿也很想的。可是菱角却道:“金姑姑,你也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如果我们主子再插手的话,一定会被怀疑,是跟玉妃一起的,到时候可就真的是有理说不清了……”菱角为着木槿着想,这话也说得对。
太子殿下涉嫌陷害十一皇子一事,已经在朝野传开了。更有好事者,纷纷指责太子殿下的荒诞行为。安怀义心里烦闷,东华郡王安海鹏见此,笑着对安怀义说道:“皇上不必为此事烦忧,太子殿下想是一时糊涂,才犯下如此错事。年少轻狂,谁没个犯错儿的时候?”
可是安怀义听了这话,更是气恼:“年少轻狂?他都是做父亲的人了!哪里年少来着?这都是他策划好的!可怜朕的十一皇子,还没听得上他叫朕一声父皇,就这么没了……”安海鹏同情安怀义的遭遇,安慰道:“皇上也不必太过悲切,想来太子殿下心里也是十分难受的……”
“他巴不得他的那些皇兄都死呢!”安怀义忽然说道,“今日当着群臣的面儿,朕决定要废黜太子!将子礽圈禁废都!”“皇上,这万万不可啊!”安海鹏忽然喊道,“太子殿下素来恭顺贤良,监国其间国泰民安,怎可说废就废?”
下面也有不少大臣说收回成命的话,但是也有人说:“太子殿下逾越礼制,陷害手足,违反常理,自然是要废除的!”安怀义便急了:“今日退朝,明日再议!”也就是说,关于废黜太子一事,还是要重新考虑的。
先是十一皇子被害,再是废黜太子呼声偏高,使得安怀义心里交瘁。他歪在榻上,微闭着双眼,暂时忘却了这些烦恼。可是贤妃却带着哭腔,跑到书房,要安怀义为她和十一皇子做主。不料安怀义大怒:“没看见朕在休息么?你是不是要朕累死才好?”说着,竟是一滩血咳在地上。
这倒是把贤妃唬了一跳,她不再言语,默默地退了出去。旁边的徐公公见状,要请御医,却被安怀义阻止:“你去把贤妃叫来,朕有话对她说……”原来安怀义咳血,也不是一日两日,只有徐公公知道。这次骗就被偶然进来的贤妃看见了,安怀义自然是要放着她的。
不过安怀义却又制止了,“朕要你今晚跟着她……”安怀义悄声说道,“然后……”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徐公公立刻明白了。安怀义又道:“这事儿要做的干脆利落!”虽然他是舍不下贤妃,这个魅惑如妖的女子,可是她发现了自己咳血,而且嘴巴又不上锁,自然就只有死了。
至于废黜太子,安怀义还是没有心思。他到凤藻宫去找木槿,说出了心中的所想,没曾想木槿却道:“这是皇上的事情,臣妾无权过问。”这倒是把安怀义逗乐了,他要的就是不过问朝政的女子。这也是一次很好的试探,木槿在宫里这么多年,不会不知得。
“你总得救你的好姐妹吧?”这话说的自然那是玉妃了,可是木槿知道,这又是一个阴谋。却不知道怎样的阴谋。她只要自己平安,凤藻宫平安,魏王府平安就好。“其实朕才不过不惑之年,哪里需要里什么太子,”他笑道,“只是为着祖制如此,看着他们互相争斗,最后的赢者,便是为王。”
这么说来,不管这个皇子背后是谁,家境如何,都无所谓。只要最后胜利了,就可以为君王。安怀义说道:“朝政之争,如**争斗。如果这个太子没有能耐为自己辩护,保护他的妻子,他的母后,他就没有资格做太子!”
原来先前,不论是子建,还是子礽,都是一枚棋子。就是安怀义试探他们的,可是子建私通宫妃,罪不可恕。子礽呢,不过被人陷害罢了,安怀义也不查,也不过问。难道是要他自己为自己开月兑罪名?又是一种试探?
可是令人失望的是,安怀义等了半个月,并不见子礽有任何举动。倒是十分孝顺的说道:“儿臣有罪,不配做太子,还望父皇废了儿臣,另择新主吧……”在安怀义眼里,子礽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儿懦弱。
这话着实把安怀义气得暴跳如雷,他原是希望子礽能够为他自己做点辩护。可是没有,子礽没有。他并不开心,可是为了一个区区的十一皇子,就废黜子仍的太子之位,未免有些不公平。
不管子礽有没有做,可是安怀义还是对他失望了。这日上朝时,司礼监李中航上书道:“昨日山西太原降下灾星,而且又发生了一场火灾。这是上天警示废黜太子啊……”另王守仁大人也道:“正如李大人所言,浙江余杭一带地震频繁,而且还死了不少的百姓,现在都是灾民成群……”
于是各种议论传入他的耳内,回到书房,全是废黜太子的折子。也是,玉妃没有经济地位,而且娘家也没有了人。自然那无人为她撑腰,所以那些溜须拍马之人,知道安海鹏同安怀义是亲家,自然也就转向了睿贤王子恒和礼庆王子俨。
这可倒是乐坏了赵昭仪,她原本还为自己的四公主玫芬着急,这会子见机会来了,也就振作起精神来了。可是子恒却道:“还是别露锋芒好些,再说,父皇也没有下旨,说是要废黜太子的话,万一咱们有所行动,必然要吃亏的。”
再说这储秀宫里,薛婕妤兴高采烈的跑来庆贺,说是子礽要被废黜的话。薛昭容变了脸色:“这话还未说,你倒是乐不可支。”薛婕妤道:“那是自然,等了这么久,子俨终是要做太子了!”薛昭容怒了:“小心你的脑袋!”子俨却没有这个心思,他是为着自己那个夭折的孩子,正伤心呢。
听着储秀宫里的,薛婕妤的话,子俨很不感兴趣。他辞了母妃薛昭容,独自一人,徜徉在寂寥的小径。想起妻子虞雪姬,为自己诞下的第一个孩子,还未过百天,就夭折了。他心里很是堵得慌,自然那就没有心思,想什么太子之事了。
还未到九曲桥,就听见那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撇过头去看,却是秋千架上的鸾枝。衣袂飘飘,彩裙昭昭,笑语声声,欢歌阵阵。连眉头皱着的子俨,见了也不免展颜一笑。眼尖的鸾枝看见了子俨,就叫桂儿停下,对她道:“今儿就先玩儿到这儿吧,我还有事儿……”
看着不远处的子俨,桂儿已经明了,退了下去。鸾枝见子俨皱着眉,向他行礼道:“奴婢见过礼庆王!王爷万福!”“起身吧,”他淡淡的说道,语调里夹杂着些微的忧伤。鸾枝也没问,就道:“奴婢陪着王爷走走吧,就算是散散心也是好的。”说着等着他的答复,他只是点点头,走在她的身边。
两人走在小径深处,看那枯枝凋零,枝桠老落,昏鸦沙哑,最是凄凉意境。不料脚下的小石块儿,绊住了鸾枝的脚。她一时歪了,却歪在他的怀里。那么温暖,那么厚实的胸膛。她莞尔一笑,轻轻地抽回了身子。
他看的清楚,鸾枝的手腕上,带着的是他送的翡翠玉镯儿,那么好看。趁着她莹润的肌肤,愈发葱绿雪白了。鸾枝知道他在看自己,脸儿羞得通红。继续往前走去,却感觉有一双大手,将她的纤纤十指,紧紧握住。夕阳下,两人的影子越拉越长,唯一不同的是,这是他们心有灵犀的一次牵手。
等到鸾枝回钟粹宫时,却没有发现贤妃的影子。一开始她以为是贤妃到其他宫里聊天来着,可是到了深夜,仍不见贤妃回来。她开始慌了,不巧由于正要出宫的子俨撞了个正着,说明了缘由,两人就一起寻找。
直至夜幕降临,鸾枝才在湖里发现了一句尸身,待捞上来时,她惊呼着上前看,果真是贤妃。她大哭不止,泪水把子俨的心都哭痛了。她又不禁扑到了子俨的怀里,抽泣着不停。
这幽幽深宫,到底是谁,会谋害贤妃?先是她的十一皇子没了,接着又是她。鸾枝越想越怕:“以后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子俨搂着她安慰道:“还有我,我会陪着你的,放心……”
贤妃的死,是谁下的手,无人知晓。众人又是怀疑玉妃在背后指使子礽,说他们要“杀人灭口。”这真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子礽竟是认了!安怀义更加厌恶他的懦弱,将来朝廷交给这样一个储君,国家会安定么?安怀义不禁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