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子离得近了,轻盈下马,一拜到地,声音甜美地对叶老爷和夫人道:“父亲母亲,女儿回来了。”我看着她一愣,现在师太们都这么洋气了?
叶知秋随后向大家介绍沈默:“这位是镜音商号的沈公子。女儿在风凌渡遇到黑船夫,被抢了银钱推落水中,多亏沈大哥出手相救。”姑娘啊,哪有那么多英雄救美,多得是处心积虑。
我默默地横了沈默一眼,他却神采奕奕地冲我飞来一记眼风。
叶姑娘继续说:“要不我快把那船夫打死了。被师父知道了我就还得回寺里修行,哪里能回家和爹爹娘亲相聚,所以我们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说完不忘对沈默粲然一笑。
我觉得自己眉毛不受控制地向上一挑,我又很快把它纠正过来了。这样的少女为什么要放出来,住持这是危害苍生啊?
但叶家人仿~佛都已经习惯了,尤其是叶老爷,眉眼里都是笑意,扶着女儿的手又是擦汗又帮她捋顺头发,满满的喜爱溢于言表。而旁边的叶珂亭也是嘴角上扬,很是欣喜。但据说叶老爷管教他们兄弟最是严格,也不知他有没有过这个待遇。
叶珂亭和沈默却仿佛不认识一般,我细细一想才恍然大悟,叶家去求亲的时候似乎沈默一直都特意躲避在人群中。他在叶家兄弟去温家堡时避开,这会儿又突然出现在闻达山庄,对于叶家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看到叶知秋一脸依恋地看着沈默那个花心大萝卜,我心里默默感慨:如果一个女子在最好的年华爱上了你,赌上了青春貌美,堵上了最好年华,甚至赌上了一家人的幸福倾心于你,请你一定要珍惜,因为她给予你的是一个好好的她和一个大大的世界。
但沈默明显不是一位良人,叶姑娘醒醒吧!别傻了!真嫁了她你就不是红似火了,该是透心儿绿了。
热热闹闹了一上午,午憩的时候我的心却静不下来。虽不知沈默是何方神圣,但他来叶家肯定是为了锁钥,这一争一夺之间就会有损伤。叶家带人亲厚诚挚,我不想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但我也不能偷模把叶珂亭绑了,卖到大西北去不是?
真是想谁来谁,我还没想到办法处理他,却看到沈默在院门前探头探脑。
我对他招招手道:“客官里边请。”
沈默熟络地坐在我身前,嘴角还是那样散漫且慵懒的笑容:“许久不见,小妖精可想我了?”
我一轱辘从躺椅上爬了起来,对他道:“自然是想你了,想你憋着什么坏呢。”
他笑盈盈地看着我:“我能憋什么坏啊,你不跟我走,我只好来看你了。哎,可是某人根本不领情呢。”
我把脸凑到他身边去,和他的脸面只间隔两指宽:“看也看了,还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呢,沈少爷可以回去了呢。”
没想到他根本没有听我在说什么,看我离得近了他竟然默默地撅起了嘴,我惊觉地向后一闪,和这厮打交道防不胜防啊。
这时一个低沉的男声冷冷地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反射般从躺椅上弹起,却看到叶珂亭在篱笆旁面色不善地看向沈默。我为什么会有这么激动?
沈默站起身来,弹了弹衣服,对着叶珂亭一笑而去。解释干什么呢这一重任就落在了我的身上。但他看到的这一幕实在是像我主动去亲吻沈默,沈默回吻,我又欲擒故纵了。这香艳的一刻,怕是只能在他心头回味了。
我搓了搓手告诉叶珂亭:“沈默恐怕不是什么好人。”叶珂亭在院门前停留了一下,也不看我,转身离开了。我是为了他们家好哎,这是什么态度?
但我的态度更有问题,我不由得直了直腰板,不让自己看起来像刚翻了墙的小红杏。
据说午后叶知秋带着沈默在闻达山庄附近逛了逛,沈默对于闻达山庄的地形更加的熟悉。
傍晚,我们一起在远来堂用餐,叶家今晚格外热闹,叶知秋语笑嫣然地说一些趣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叶珂亭看起来心情也不错,只是每每和我目光相接,他都面无表情地避开,弄得我一头雾水的。
这时知秋转头向我道:“初歆,晚上我和沈大哥要到河边放天灯去,你要不要一起?”
我虽然不知道天灯是什么,但是听说晚上要出去玩儿我还是很乐意的,忙不迭的应承下来。
叶珂亭突然在旁发话,他也同去。
叶知秋好笑地问他:“大石头,我下午不刚问过你么,你都不去,晚上又改主意了?”
叶珂亭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吃饭。反倒是叶夫人看着我微微一笑。我突然觉得大家的心机都好重,我心累。
入夜,清风正好。
我们四人走在水边,夜琳琅,碧水长,多彩的灯笼把整个河沿映得五光十色,色彩浮动在漆黑的河水上,又是一场如织如幻的梦境。我静静的走着,内心平静而惬意。叶珂亭默然地走在我的身侧,江岸石子多,有时候我没踩踏实,他会轻轻扶我一下,然后继续冷冷淡淡地走着。
形成对比的是叶知秋和沈默,他们俩从出门就开始嬉闹,踏着江水在江面上你追我赶,沈默输了被罚当大马,背着叶知秋在岸滩上来回奔跑,离得好远都能听到他俩的笑声。笑是最能感染人的,沉静的夜色也氤氲在一片欢乐中。
我突然看到远处的天空中腾起许多像小蜡烛一样的东西,指给叶珂亭看。叶珂亭告诉我那就是天灯。今日是十五,平城很多人在祈愿,所以漫天的天灯看起来很绮丽。
看我一脸欢欣,他继续道:“你知道么,平城有个传说,天灯是人间给九重天的信件,天上的信使每月的初一和十五,会把信读给司命星君听,星君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我兴奋地问他:“那我可以求司命君给我们下一场银子雨么?或者明日一早起床发现素芳是金子做的?”
叶珂亭横了我一眼,幽幽道:“不可以。”
我拉着他的袖子迫不及待地往放天灯的方向跑去,我扯着他的袖子一脚深一脚浅地,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胳膊上,我冲他开心一笑,他也报以我嘴角上扬,我们就这样向着灯光的方向奔跑着,期待着。
待到放天灯处,熙熙攘攘的都是百姓。我的发髻突然插入了一样物件儿,我惊慌模脑后,却听见沈默的声音:“别动,这样你能听到风的声音。”我看着叶知秋的头上也别了一个人小风车,显得既娇俏又活泼。
叶珂亭买了四只天灯,这是用细竹骨搭成的架子,外面糊了绢布,中间放了一小盏油灯。在绢布上写下愿望,再点亮油灯,用手托起,等着绢布内热了膨胀起来,就可以松手放飞了。
我们四人背对着彼此写着自己的愿望,叶珂亭和沈默两下写完了,我都没有机会偷看,而叶知秋的我实在看不过来,她的绢布都不够用了。
叶珂亭和沈默先放飞,我们对着摇摇晃晃越来越小的灯光真诚许愿。轮到叶知秋的天灯也飞的很顺畅,但轮到我的却磕磕绊绊,最后竟落了下来。
叶知秋不禁有些失望,噘着嘴问我:“初歆,你到底许了什么愿望啊?你的愿望掉河里了。”
我正色告诉她:“江湖和平。”
沈默点点头道嘴角微翘:“那一定是飞不起来的啊。人心即是江湖,人心何时能静,江湖又怎么能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