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马上摇摇欲坠,憋着胸口剧痛的感觉告诉叶珂亭找到白茅,取根茎给我服下,或许还能救我性命。
叶珂亭神情凝重地催马前行,在经过一片随风摇曳的白时,俯身用力一拽,一大束白茅被他连根扯下,他一边拽着缰绳,一边把白茅根上的土用力甩掉。我分明能看到白茅根须上还有星星点点的泥土,他却直接塞到我的嘴里。此刻,我觉得我过得还不如兔子。这还真是走一路吃一路,已经开始吃土了。
吃了白茅根虽然是不吐血了,但胸口还是憋闷疼痛,四肢也开始发麻了。我的双手有些抽搐,但仍然想不被叶珂亭看出来,勉力笑着,但是他低头看到我的笑容时表情更加惊恐了。都这时候了也就别挑剔了,要不少爷我哭一个给你看?
前行不久,叶珂亭抱着我翻身下马,拍了拍马儿,让它独自向前。而叶珂亭把我放在背上,反.+du.复叮嘱我要抱好他,随后展开轻功,抄小路向中都方向去。疾奔没一会,我就能感觉到他后背已被汗水湿透。他却越跑越快,我只好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到了中都附近已经有居民集聚,叶珂亭冲进一家医馆把我放在大夫面前的座椅上后,径直躺在地上闭着双眼,喘着粗气,他整个人像刚从水中捞起的一般,身上没有一处不被汗水浸润。
我的一只手被大夫把着脉,身子转向他的方向,看着他胸口不断地起伏着。余光瞄到对面的铜镜里,我的额头乌青,眼窝发紫,嘴唇近乎黑色了。就着形象还对着叶珂亭笑的灿烂,也是苦了他了。
大夫看着我的面色摇了摇头,告诉我是草木之毒,且毒入五脏大叔你下一句不是要告诉我你已经尽力了吧?
这时却见叶珂亭一个翻身跃起,逼近大夫身边,声音低沉地对大夫道:“无论你想要什么东西,我去偷去抢都无所谓,只求您能救她一命。”
这还是叶珂亭么?这一路走的匆忙,他的君子之风八成落在家里了。
大夫赶忙拍了拍他的手,胡子颤颤巍巍地对他道:“松手松手,疼煞老夫了。”叶珂亭把手松开,大夫揉了揉手腕对他道:“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只不过这个丫头怕是要受些罪了。”
我虽虚弱但也听到这一句,忙问大夫有没有不遭罪的?大夫摇摇头,告诉我,毒素进入五脏六腑,想要排除只能用劫灸。
针灸就针灸吧,疼疼更健康。大夫摇摇头告诉我什么是劫灸:用三棱针在毒素聚集的地方深深扎入,再用火罐牢牢吸住皮肤,,之后在身上来回拉动转换穴位,从而达到把毒血拔出来的功效。
我认真地告诉大夫,我选择毒发身亡。
叶珂亭轻轻捋了捋我的头发,眼里尽是不舍和怜惜。我以为他能想到其他的办法,结果他却突然起身决绝地走了出去,坚定地告诉医馆中的女医:“施针。”
在女医把三棱针扎到我身体里的时候,我觉得已经不能有更疼的感受了,但当火罐拔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知道我错了。而女医在我背上拖拽紧紧扣在我身上的火罐的时候,我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我不禁放声大喊:“我招了,我什么都招了啊!”
此时叶珂亭正在幔帐外来回踱着步子,甚是焦急,看起来就像等着问孩子是男是女的准父亲。
直到一排劫灸完毕我披上衣服,才弱弱地唤叶珂亭进来。他蹲在床前用干布给我擦了擦汗,本来被扎的时候只是叫的欢,但看见他的时候却委屈的想哭,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抽抽搭搭地告诉他我想回家。
他安抚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告诉我,背后扎完了还要扎前身。呜呼哀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在经历一番磨难之后,我一共被取出一小瓶黑血。倒也是通体舒泰了。大夫又多嘱咐了两句,告诉我要注意补养,避免风寒之类的。叶珂亭对大夫道了谢,让我稍候,到隔壁给我买了一件丝质斗篷披在身上。
正巧医馆的小药童要入城送药,叶珂亭就搀着我,由小药童引路,从小路入了中都。
中都繁华,我入了城便看花了眼,本就有伤走得慢,现在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按照叶珂亭的话,我现在基本就走起了舞步,三步一后退,两步一回头。叶珂亭无奈只好抱起我快步投奔故人家的门庭。可是我们去敲了第一家的大门就被赶了出来,这户人家是闻达山庄的商户,往年都会向闻达山庄进贡。现在怕是听说了山庄变化,便翻脸不认人了。我笑着安慰叶珂亭,奸商奸商,就是这么来的,不必在意。
待到了第二家是叶伯父年轻时的故交,小厮进门通报了好久才出来回话,说他们家老爷已经出游了,并不在家。我心里冷笑,你们家老爷出门了你看家护院的难道不知?你家老爷是土遁走的?但看到叶珂亭的脸上已经很不好了,我继续安慰他,一别经年,帮我们是情分,不帮我们是本分,没有关系。
叶珂亭抱着我前往第三户人家,他只告诉我叶庄主当年救了他们家老爷的性命,怕是能收留我们,让我养伤。但说完这一句,他冷着脸一路无言。我们到了门口叫了门,小厮听我们报了姓名便去回复他们家老爷,但过了不久大门却被关上了。叶珂亭就这样抱着我在门口站了许久。
站的我都觉得尴尬了,叶珂亭低头问我:“这回你又想劝我什么?”
我对他嘻嘻一笑:“呸,这家白眼狼儿。”看着他有些落寞,我环住他的脖子笑着宽慰他:“得势千人捧,失势万人轰,本就是千古来的道理,这世道从来都是患难见得真情,你又何必为他们触动心怀。“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我:“那你怎么不离开我?我现在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我梗着脖子对他道:“他们哪有我的智慧啊?完全看不到你的潜力,等到我们召集兵马杀回来,就不在他们家订货,气的他们眼蓝蓝!”
他听完我说的禁不住一笑:“你这么信我?”
我用力的点点头告诉他:“我们一共就俩人,除了信你,我就只有自信了。我还是觉得相信你靠谱些。”
我们之后找了一家偏僻的客栈投宿,傍晚时分微微下起雨来,我有伤不能出门,叶珂亭便在客栈门口给我买了白粥和馍馍,看我吃得一脸喜悦他不禁问我道:“今日要是有人肯收留我们,你一定有更好的食物补养身体,可你怎么吃什么都一脸幸福啊?”
我咽下这口,揪下一口馍喂给他吃:“之前我们还挨着饿呢,现在有吃的有住的多好。幸福本就是如人饮水,这几天过的比前些天好,我们就应该稳稳地抓住此时的幸福。不信你试试,笑着吃馍馍,味道更好。”他不照做,我就反复催促他。
他边吃边挤出一丝笑容,我赶快问他觉得如何?
他把剩余的馍都塞进我的嘴里,笑着说我是个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