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高予宵和宁远虽没有表态,但他们亲昵的眼神还是让大家看出些许端倪。高老爷很是欣赏宁远的品行,对宁远更加的亲厚和照顾,显然是默许了这桩姻缘。
叶容川虽然耿直,但毕竟不傻。这天傍晚邀我来到过耳凉亭,手里还拿着我让他买来的那两坛子酒。看来他已经领悟了这酒的用处了。
凉风习习,叶容川倒不似曾经那样借酒浇愁,反而平静而豁达地与我对饮。我感叹容川大哥终于长大了啊。
叶容川失落而无奈地对我说:“初歆妹子,我觉得怎样是最无所谓的,宁儿开心才重要。在我心里,一直为我的后知后觉自责不已,让宁儿受了那么多的苦。可是现在,予宵却做的比我好的多,宁儿和他一起,我也放心。”
让一个男人迅速成长的最快方式,果然是让他所爱之人另有所属。
&}.{}我把酒满上,和叶容川碰杯后一饮而尽:“我借此杯谢谢你对宁远的心意,她能有你们这些人真心相待,我很是感激。但叶大哥不用介怀,良缘未至,上天必有更好的安排。就比如说我呀!”
叶容川却爽朗一笑:“初歆妹子,你可别再逗我了。我自小可就打不过珂亭,你还是放过我吧。”
我满不在乎地倒上酒水:“早有溫香暖玉在怀,还需我随侍左右么?而且,叶珂亭的小老婆这个称谓实在太长,不好听,我也不喜欢。”
“你不该这么想他的。”
我还能怎么想?今日清风朗月,我实在不该忆苦思甜:“是啊,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事明天想。叶大哥且饮此杯,再来三杯。下次共饮不知何年何月了。”
“你要离开?”
“我还犯了些小错,这辈子第一次被委以重任还辜负了,不知坦白会不会从宽。”
叶容川觉得留在这里也是尴尬:“我和你一道出发,我想带着知秋去找珂亭,三公府虽有些兵力,但与靠山城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我们与珂亭会合了,才能齐心协力取回平城。”
我把在靠山城的所见所闻说给叶容川听了,胡广和梁庸各怀鬼胎,局势多变,所以建议他先和叶知秋留在三公府,有了他们叶珂亭就有了软肋,到时候指哪儿打那儿,只能沦为鹰犬。
高尔代虽说是文官,但手中也有兵权。和其他人的兵力叫板是有点寒酸,但护住他们兄妹是绰绰有余的。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一个石头砸来,全蛋覆没。
容川大哥简单地欢送了我,回到院子里,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影正背对着我坐在凉亭之中。周围空无一人,屋内还没有掌灯。只能借着月光看着这个身影并不是宁远,她哪有人家这样婀娜。
此情此景,我很惶恐。
但是在此时,我的脖子后面却突然被吹了一口气,一个纤细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怎么才回来啊?我等了你好久,好久。”我全身的汗毛全部在一瞬间立正站好。
这就很尴尬了。
我在眉山草庐的时候听村里的阿嬷说过,遇到不干净的东西狠狠地啐上几口就行。于是我不管不顾我身后的东西还在晃来晃去,集中精力攒了一口口水,回身吐到他的身上。
那人默默地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告诉我高予含已经屏退丫鬟,在院子里等我很久了。
我狠狠地掐了沈默的前胸,疼得他龇牙咧嘴,扭头一溜烟地跑没了。
我和高予含打了招呼,回屋掌了灯,院子里明亮了起来。高予含在灯光掩映中显得更加眉目如画,温婉动人。看的我心中一阵小激动,哎?
高予含语气斯文:“初小姐,这么晚了还来相扰,实在是不过意。自你入府以来,我一直有心拜访,但却怕叨扰到你和宁小姐休息,所有未曾相约。正值今日,家兄与宁小姐相游月湖,所以我特来与初小姐作伴,赏月贪谈心。不知当否?”
这大晚上的,您在这苦苦等候我就是为了和我看月亮,这个理由怎么这么不充分呢。还有,小姐您能说点普通话么?
听她这么说话,我虽别扭,但也得跟上节奏:“有朋自隔壁来,不亦说乎。小姐能来看望我,是小妹的荣幸。且等我准备茶点,与卿一叙。”说完这些话,我觉得我的脑子都不好了,所以我商量她道:“高小姐,咱们不说文言文么?费脑子。”
高小姐掩面而笑:“好的好的,教习嬷嬷总让我在外人面前言语要有涵养,我只是习惯了的。你若不喜欢,我不做文绉绉的言语就好。”
“对么,对么,你我年纪相仿,当做姐妹相处,何必拘泥了的。我听高大哥说的,我比你小一些,我唤你高姐姐,你唤我初歆就好。还能显得亲厚。”
高小姐柔和地看着我:“你是性情这么直爽的女孩子,难怪他会钟情于你。”
“谁?”这府中还有偷偷相中我的?我对他的眼光给予肯定。
“听,我哥哥说过,他很在意你,待你不同。所以自你入府以来,我一直想知道你是怎样的女子。我自小体弱,所以很是钦佩你这样放达洒月兑的女孩子,所以自你入府以来,就想与你结交。”
我赶紧撇清干系:“叶珂亭已被梁庸赐婚,虽不知下文,但他没有拒绝,相必心中也是有了计较。他是叶明达夫妇临危托孤给我的,我这个师叔责任重大,一路没少操心。所以叶珂亭这孩子对我有着对待长辈的尊敬,高姐姐不要误会。”
“那你对他不曾有意?”
我略一迟疑,但还在打肿脸充胖子:“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我的心愿是江湖和平,然后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养一打面首。所以多一个少一个叶珂亭影响不是很大。”
高予含听我说完,微微一笑:“初歆妹妹,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三公府也一直观察着西北的近况,据探子得来的消息,胡广与二皇子来往密切。所以,他和胡小满未必能修成正果。”
真如我判断。
看着高予含平静的面容,我不禁问道:“所以呢?”
高予含平静道:“所以,我需求得父亲,闻达山庄与三公府多年交好,若是珂亭或有一日要三公府相助,我们须得提前做好准备。毕竟,我与他是一同长大的情谊。”
听她这样说,叶珂亭的安危又有了保障,我很想谢谢她,但却发现自己没什么立场。只能附和着说,甚好,甚好。
高予含继续道:“多年未见,不知他是不是还像年少时那样的小大人的模样。说话行事,板着脸,不爱笑。”
“其实他就是道貌岸然呢,面上像个教书先生,心里不知憋着什么坏呢。你呀,从小就被他那人畜无害的皮相给骗了,他抽风的时候那叫一个无理取闹。我和你讲哦”
我本兴冲冲地对高予含说一些路上好玩的事儿,但却不防看到高予含正有些默然地看着我。难道是我把叶珂亭说的有点猥琐了,人家的仰慕者不同意了?
我的一腔段子憋在嘴边,话锋一转:“我和你说哦,他还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人呢。”
高予含又零零散散地和我说了些有的没的,告辞离开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和淑女说话真心累啊。
高予含刚走不久,沈默从树上跳了下来。乐呵呵地坐到我的身边,我嫌弃地揶揄他听墙根的水平越来越高了。
沈默反而说我真是没良心,他蹲的腿都麻了,还换不来一句贴心话。沈默告诉,从我入府以来,高予含就派人在院门口盯着我和宁远。没成想,今日宁远不在,她亲自前来。
我无语。告诉沈默,不如我们明天就上路吧。我还愿意在山上待着,城里人心事好重。
沈默笑着看我:“你就装傻吧,她的那些心思,你岂能不知。”
我抻了抻懒腰对沈默说,想太多是生活不开心的来源,所以我还真想不知道。
第二日一早,沈默向高尔代辞行。高老爷摆下酒席为我们送行。
临走前,宁远偷偷把她的那把锁钥缝在钱袋内层送给我,让我酌情交予师父。我苦着脸问她这把如果也弄丢了怎么办?
宁远也叹了口气:“已经丢了一把了,也不差这一把了。大不了我也回明山陪你一起跪着。”
高予宵备下礼物和行装把我们送到城门口,叮咛了几句我和沈默便上了路。
可走了没多远,沈默突然勒住马缰,朗声道:“后面的朋友,还是出来吧。你都要跟丢了。”
我一回头,一个火红的身影打马而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看着叶知秋那张娇俏的脸,不禁问她怎么在这儿。
叶知秋开心地指了指沈默道:“我让他带着我,他却不肯。所以我只好跟着你们出来啦。”
“可是我们是要去九曲明山,我是去负荆请罪的。你这,去了不是很安全。”
叶知秋却毫不在意:“我留在三公府实在是无聊的紧,不如和你们去明山看看风光,我还没有到过明山呢!”
是啊,姑娘,明山是你们家的敌人呢。
我看了看沈默,他未置可否,还是那样慵懒地笑着。
知秋一个姑娘,回去也不安全,所以我邀请她一路。我知她前来是为了沈默,所以我识趣地走在他们俩身后,沈默和叶知秋相谈甚欢,叶知秋偶尔还会回头催促我,沈默貌似已经忘了还有我在身后。
我不由得感叹,我果然是多余的。在哪个组合里都有些碍眼。
夜里,我和知秋一屋,沈默自己一屋。可第二日一早,我却发现叶知秋不见了。再去敲了敲沈默的房门,也人去屋空。
虽然我碍眼了,但你们不能就这么残忍地把我抛弃了吧。
好在还给我留了一匹马,我换上男装,吃饱喝足了,向着明山去了。一路看着风景倒也悠闲,但他们对单身小伙伴的歧视,还是让我受到了些许的伤害。
到了下一个小镇,我让小二给我收拾出一间空房,洗洗睡了。半夜,却突然察觉屋里有点怪异,我努力地睁开眼睛,却猛然被吓了一跳。
沈默正趴在我的床头,呼呼大睡。我用手掐了掐他的胳膊,他“嗷”的一声惊醒了。一脸迷茫地看着我。嗯嗯,不是做梦。
我问他怎么在这,他却要躺在我的身边。我赶紧跳下床去,任由他四仰八叉地躺着。他嘟嘟囔囔地问我怎么不等他,他把叶知秋骗回去后,急急忙忙赶回客栈找我,却发现我早已经跑得没影儿了,他这一路追来,累毁毁了。
“你为什么要把知秋骗回去啊?何况,我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呢。”
沈默闭着眼睛回复我:“那丫头太麻烦了,我操心你一个都累,何况再来一个。我给你留的石榴和虾呢?”
“吃了啊。”
沈默告诉我,那是留下的意思。大哥,略隐晦啊。
沈默确实累了,不一会就入了睡。我抱着小被子可怜兮兮地站在一边,上去也不是,睡下面还不舒服。只好在床边打了个地铺,没想到隔日清晨醒来时,换成沈默睡在地上缩成一团,我躺在床上舒舒服服,身上还盖着他的外衣。
行程继续。
赶了半月的路,终于到了明山附近。明山脚下多是沈家自己的买卖,据明山山规,做生意诚信不可或缺。所以明山脚下来往贸易的商旅非常之多。沈默回到这里,才有了少爷的待遇,路人纷纷作揖打招呼,他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不一会,来了一群穿着明山兵甲的人,跪拜相迎沈默归山。我看着他们的衣服已经控制不住就想跑,被追得多了,坐下病了。
又赶了一日的路,这日清晨,一片高大巍峨的山脉出现在我的面前。
山上郁郁葱葱,气势非常。山路盘山蜿蜒,共有九层,层层都有守卫和藏兵洞,最顶层直入云霄。九曲明山果然名不虚传,像一座登天的阶梯,屹立在东南的边陲之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