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瑾想了想,认出来眼前这个怯怯地缀在人后的小姑娘,正是诚意伯府最小的小姐,刘荷,黄姨娘所出。
黄姨娘原是崔氏的陪嫁丫鬟,是崔氏为了固宠才提拔起来,跟柳姨娘打擂台用的。
也正因为此,刘克竟虽然贪图黄姨娘的美色,却从未付出过丁点儿的真心,还处处防备着黄姨娘和崔氏联手整治柳姨娘。
而崔氏也恼恨黄姨娘白费了她的一番心思,对黄姨娘不理不睬。
是以黄姨娘在伯府的处境十分尴尬,人也从当初的明艳动人,变得憔悴阴鸷。
这下连唯一吸引刘克竟的姿色也没有了。
而刘荷的出生,彻底打破了黄姨娘母凭子贵的幻想。
想当然的,刘荷在这伯府里就成了生母憎恨,父亲和嫡母不待见的小可怜了。
黄姨娘倒是想把刘荷放.+du.在崔氏名下寄养,可是崔氏援引柳姨娘的旧例,拒绝了。
这下,黄姨娘连柳姨娘也恨上了,觉得她如今的处境全是柳姨娘造成的,背地里没少出暗刀子捅柳姨娘。
柳姨娘清高气傲,不谙熟后宅手段,没少吃亏。
可有刘克竟护着,黄姨娘也没有讨到好处,往往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一来二去,两个人竟然结成了生死仇怨,连带着刘萱和刘荷两姊妹也嫌隙渐深。
刘萱生母得力,自己又讨父亲喜欢。
所以两姊妹的交锋中,倒霉的总是刘荷。
时间长了,刘荷竟然自卑怯懦到了极点,连自己房里的丫鬟婆子都不敢管。
好在黄姨娘厉害,还记得自己是刘荷的母亲,亲自教了一个丫鬟送给刘荷使唤。
就是现如今挡在刘荷身前的高个子丫鬟,名唤小芳。
彭瑾想着刘克竟和黄姨娘的这笔桃花烂帐,感叹,大人的恩怨,最后受伤害最深的,总是孩子!
如果刘识纳妾的话……
不!刘识绝不能纳妾!
至少在她完全掌控揖翠院之前,刘识决不能纳妾!
她的孩子,要有这个世界上最完整、最美好的父爱和母爱!要有最快乐无忧的童年!
彭瑾定了心神,照旧给出了一个羞涩地微笑,与众人见了礼,垂手微笑立着。
一副软和好说话的样子。
王氏便笑道:“一会就该有客人登门了。母亲一会就去二门上迎候,着我和二妹妹等会就去。至于大妹妹和三妹妹就在这里陪着你们二嫂,免得她一个人寂寞。”
说到底,不过是懒得提携庶女罢了。
刘萱将来是要远嫁的,这辈子也未必能再回京一趟,她也懒得去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腆着笑脸应酬。
至于刘荷,她倒是想,却没那个胆子违拗嫡母。
“至于三弟妹,母亲担忧你初有喜,站得太久吃不消,让你也留在榴照院歇着,等客人来了招呼一声就是。若是不舒服,累了,也只管去揖翠院歇着!”王氏端着长嫂的架子吩咐。
说的冠冕堂皇,体贴细致,其实不过是嫌弃刘识落了榜,她出去应酬会丢诚意伯府的面子罢了。
刘萱看了彭瑾一眼,倒是生出几分同病相连的同情来。
她一个外嫁女,无所谓在这仅剩的两三个月娘家人会如何对待自己,也不在意京城这些可能一辈子都用不到的人脉交际。
可彭瑾不一样,她一辈子都要呆在这伯府里,若是被切断了和外界的应酬往来,就如同那被剪去翅膀圈养的鸟雀,如何在危机四伏的丛林立足?
说起来,这个家,也就老三两口子心思单纯善良一些,不动不动就想着坑人,想着从伯府挖走更多的财帛利益。
不过,刘萱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彭瑾对她来说又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所以感怀一番之后,随即就丢开了。
李氏闻言笑道:“先前我就是这么说的。可惜三弟妹认死理,非得母亲首肯。”
爽朗亲切的话语里,难免幸灾乐祸兼冷嘲热讽。
“三弟妹最是孝顺听话。”王氏说罢,和李氏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笑。
彭瑾只当听不懂王氏和李氏妯娌俩的哑谜,兀自笑着。
不去前头迎接客人,她乐得轻松自在。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和伯府这群势利小人结交的,又能有多少方厚正直的好人!
她懒得浪费心力精神去和这群人虚与委蛇,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养胎,顺带打理好自己一亩三分地。
彭瑾便笑着应了。
王氏和刘惠又在房里留了一会儿,便笑着叹气道:“我们可不比你们得母亲的喜欢,特意吩咐了让你们休息!天生的劳碌命,这就得去二门上迎客了!”
李氏笑意满满:“有劳大嫂和二妹妹了!回头请你们看戏!”
李氏的娘家,如今把生意做到了京城,为了商场的往来应酬,自己养了一个戏班子,台柱子玉梨春,在京城小有名气。
王氏和刘萱便笑着道:“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可要点玉梨春来唱!你可不许反悔!三弟妹和大妹妹、三妹妹都能作证呢!”
彭瑾只是笑。
刘萱别开头,冷哼一声。
刘荷勾着头,拿余光偷偷地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把身子往小芳身后又藏了藏。
王氏和刘惠便施施然携手出了屋子。
李氏看着屋子里杵着的三根木头,顿觉头疼。
四个人寂静地煎熬着,除了李氏偶尔和彭瑾搭上一两句话,屋子里只听得见马婆子在院子里呼来喝去地使唤下人布置。
终于,刘萱最先熬不住,站起身来,说:“我去前头看看。”
李氏慌忙要拦,身子半坐起来,笑着说:“前头自有母亲、大嫂和二妹妹照料,大妹妹不如在这里陪二嫂说说话。”
刘萱斜睨一眼,反问道:“二嫂想和我说什么?”
上次是当着闵氏和崔氏的面,刘萱暂且忍让李氏一番,现在没了忌惮的人,她可不想再委屈自己。好赖自己再在这里住两三个月,就要出嫁了!
李氏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自己这个婆家大妹妹,一向仗着公公的宠爱,说到做到,不畏他人闲言碎语。犯起拧来,比起三弟妹彭瑾,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要是看不住,任由刘萱跑到前头去,坏了婆婆崔氏的安排,到时候不知道崔氏会怎么责备自己呢!
还有王氏,到时候肯定会借着大嫂的威风,沉寂落井下石,狠杀她好不容易因生子而暂得的无两风头!
那在往后的妯娌斗法里,她可就更艰难了。
她可不是王氏,出身官宦,娘家又和礼部尚书说得上话,嫁的又是诚意伯府的世子,还为嫡亲的婆家妹子说了一门好亲事,靠山极硬!
她不过是一介商户之女,再有钱也逃不过低微的身份;嫁的也不过是伯府的嫡二子,如今不上不下地在五城兵马司混着。
真是让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