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铣宣读完让他配合捉拿观音山匪众的圣旨后,王定国只觉得自己都快要不能呼吸了,差一点就瘫软在地。
那可是盘踞观音山二十多年的悍匪,能够与整个西川府的军力相抗衡,暴虐恣睢、杀人不眨眼,赵铣,不,是太熙帝竟然让他去剿匪?!
这不是明摆着让他去送死吗!
不行!
他一定不能亲自去!
要去,也该是刘识去才对!
对对对!
观音山在红河县和上河县的交界处,要剿灭这些悍匪,当然需要刘识打头阵!
正好借机教训教训这个自以为圣眷正隆、骄傲自得、无法无天的小子!
王定国觉得自己终于镇定了一些,刚想要说话,赵铣已经开口道:“圣上的意思是,王大人既然是西川府的父母官,那么理应以百姓为念,在拔出观音山贼众这颗毒瘤的行动中,身先士卒、率先垂范,以保证此次清剿的行动顺利开展、大获成功。”
太熙帝当然没有在圣旨中明着这么说,只是赵铣看不起王定国那副胆小懦弱又仗势欺人的脓包模样,特地这么解读来吓唬他的罢了。
当然,作为西川府最高的行政长官,如果王定国能够全力配合的话,此次剿匪的行动必然会顺利许多。
至于胜利,赵铣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它是属于自己的!
这既是他从军多年甚少败绩的骄傲,也是他此次周密布防后的底气。
王定国所有推诿的话便就这么堵在了嗓子眼里,不敢吐出,又不甘心下咽。
嗫嚅半天,王定国鼓足勇气狡辩道:“但是,观音山地处红河县和上河县的交界处,下官坐镇府城,一向甚少涉足其间,因此对其中的情况不甚了解,只怕难当圣意。依下官看来,倒不如让红河县和上河县的两位知县大人配合此次的清剿观音山贼众的行动,他们了解情况,想来做起事情来定然能够事半功倍!”
为了不让赵铣看出来他是借机在打击报复刘识,王定国特意捎上了梁山,反正他们两人是姻亲关系,交情匪浅,刘识做的那些事,没有梁山这个本地人在一旁出谋划策或是鼓噪怂恿,只怕也不会这么顺利。
一根藤上的两只瓜,借机一块除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王定国不知道,赵铣最富盛名的“一耳识人”的本事不是说出来唬人的,而且确有其事。
更何况,赵铣在红河县隐姓埋名、乔装客商这么久,可都全仰赖刘识的暗中相助。和刘识相交一年之久,赵铣焉会不知王定国和刘识之间的那点子龃龉。
因此,一眼扫过去,赵铣就对王定国挟私报复的意图了然于心。
“这是自然!”赵铣顺势道,“刘知县和梁知县作为当地的父母官,在清剿观音山匪众这件事上当然责无旁贷!”
王定国心中一松,然后一口气才吐到一半,就又听赵铣郑重道:
“只是,王大人身为西川知府,有您在,哪里轮得到他们两个小小的知县出头!这不是上下尊卑不分,乱了纲纪嘛!”
赵铣故作不以为然,他不介意在此时将王定国捧得再高一些,让对方骑虎难下。
王定国乍一听这话,心中先是一喜,待明白赵铣这话背后让他打头冲锋的意思,顿时浑身一凉。
不分尊卑、扰乱纲纪,这可都是重罪啊!
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知府能够担待得起的!
此时王定国就是有心反驳推诿,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合适的借口和措辞来。
“好了,本官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忙在,这圣上的旨意也传达完毕了,这就告辞。”赵铣拱手道,“对了,离开之前,本官还有一事要特地嘱咐王大人。此事清剿观音山匪众乃是圣上亲下旨意,事关重大,在一切都准备周全之前,还请王大人保守秘密,小心配合。”
说话时,赵铣肃然郑重,常年沙场征伐的戾气和威严,让王定国的心尖儿都忍不住颤了颤。
说白了,王定国能够有今日,全是托了太熙帝如今还没有腾出手来彻底整治边疆吏治的福气!否则,像他这样碌碌无为、尸位素餐的人,怎么能够做到一府知府的高位!
王定国见赵铣一锤定音,只得强颜欢笑应下,又殷切地挽留赵铣留下宴饮,打算伺机再把刘识这个讨厌鬼推到前面冲锋打头阵。
“多谢王大人美意。”赵铣拱手婉拒道,“只是圣命在身,某不敢有半点懈怠。这宴饮之事,还是等到事成之后,庆功之时吧!告辞!”
王定国听出赵铣话中的警戒,担忧他察觉了自己努力掩藏的不满和怯意,心中更是惴惴,忙拱手还礼,躬身恭敬地将赵铣一路送出了府衙。
避在一旁的师爷见赵铣走远了,这才上前低声询问道:“大人,这位大人是谁,不知道他找大人有何贵干?”
师爷虽然是王定国的心月复,但是到底身份太低,又常年跟随王定国在外任职,寻常哪能有机会见到赵铣这等太熙帝身边一等一的大红人。
如今见一向骄傲自大的王定国对赵铣如此恭敬,师爷自然是好奇,忍不住一问究竟。
王定国正憋了满肚子的怨气没处发泄,见师爷自己撞到了枪口上来,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本官见个什么人还要跟你区区一个师爷汇报吗!蠢东西!还不滚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师爷被王定国骂得愣在当地,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脸上青红一阵,拱手仓皇退去。
想他多年来逢迎讨好王定国,虽不能说得到了王定国的全然信任,但是往常这么好奇地问一句还是有这份体面的,如今话才出口就被王定国大加斥骂,可见这回的来人身份地位不一般,说的事情也非王定国所乐愿,所以王定国这才把火气都发泄到他的身上的。
师爷一面好奇,一面畏惧,轻易不敢再打探这件事。
有时候,不知情未尝不是一种安全。
多年的职场生涯,师爷早就透析了这一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