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默听到她的名字时,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关于余招娣这个人,这两天几乎传得家喻户晓了。
看着端着碗一脸不安的站在旁边的余招娣,念在那两个馒头的份上,他并不想太为难她,淡淡的开口说道,“我已经没事了,姑娘请回吧。”
“你看过大夫了吗?”。余招娣答非所问,心想,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说没事。
“小小风寒而已,过两天就没事了。”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处理不好落下病根可不是闹着玩的。”余招娣看了看四周简陋的屋子,又想到前天他为了五文钱锲而不舍的追着自己跑了两条街,好像有点明白了他为什么不请大夫过来看。
只是,她也没钱替他请大夫……
她的视线最终看向了许子默,憔悴得不像他自己所说的过两天就会好。被子下面,露出了一小.+du.片精致的衣角,与粗糙的被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想到那天她问她借纸文写信的时候,那套笔墨也是极好的。
“我看你的衣服挺好的,不如我帮你拿当铺里当了,换件普通点的衣节,还能余下些钱找个大夫看下病买点吃的。”看到他瞪大了眼睛瞅着自己,她连忙解释道,“那个……我……我不是想骗你的钱,贪图你的衣服,也没有想要赖掉欠你的钱,我……我只是……”
说着说着,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了,只得讪讪的住了口。重又走回桌边,把空碗放到桌子上,“算了,我晚上想办法再给你带点吃的来,如果你实在咳得不行了,就多喝些水吧。我……我……暂时也没有钱给你请大夫。”
余招娣硬是憋着气说出了最后那句话,感觉自己这种不负责的行为就像是个无赖,可是她却没有别的办法。
这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低下头一看,只见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她“咦”了一声,捡了起来,“这是什么?”
刚才还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许子默见状,突然脸色一变,从床上站了起来,快步来到她面前一把抢过了那张纸。
虽然只是不经意的瞥了一眼,不过余招娣还是看到了一部分内容。
其实纸上的内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记录了一些花的名字。如果一般人看到这些花名也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只是余招娣却知道,那几种花,正好都是制作胭脂所需的原料,花名后面的那些数字则代表了数量。
最主要的是,纸上面的那个印鉴,是她极其熟悉的,以前在夏家的时候,她经常看到她大哥拿着这些单子核对来核对去的。
余招娣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许子默,有点不明白,素锦记的采购原料单怎么会出现在他这里。许子默也暗暗的观察着余招娣的神色,见她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小心翼翼的收起了那张纸。
吃过晚饭之后,余招娣就被沈玲萍给叫到了屋里,对于她早上让江青青帮她喂猪的这一行为进行了一番批评教育,并勒令回自己屋里反省。
直到一家子人都回了屋,余招娣才偷偷的拿了些吃食从家里溜了出来。
城西住着的大部分都是穷人家,没什么娱乐的地方,而且劳作了一天都巴不得早早歇息了,所以虽然才戌时刚过没一会,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余招娣还是第一次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外出,心里难免有些发毛,不过想到自己答应了许子默晚上要给他送吃的,就深吸了几口气给自己壮着胆往他家走去。
好在他家离她家并不算远,大概一刻钟左右就到了。
院门仍是轻掩着的,她轻轻一推就开了,那声“嘎吱”在安静的夜晚显得尤其刺耳。屋里亮着灯,一个黑色的影子投在窗户上。
余招娣没有往门那边走,而是直接来到了窗户外面,在木制的窗框上敲了几下,见投在窗户上的黑影动了一下,她忙说道,“许公子,是我,余招娣,天色已晚,男女有别,我就不进屋了。晚上我又被我娘给堵家里了,现在才能偷溜出来。我给你带了一点吃的,放在窗外面了。饭可能已经凉了,不过我不会生火没有办法热了给你吃,只能让你将就了。哦,对了,你桌上的水是不是喝完啦?我从家里带了一壶过来给你,明天早上我再来取水壶。那我先走啦,你……你早点休息。”
直到院门口的木门又传出了一阵“嘎吱”声,许子默的屋里才传出了一阵压抑的低笑声,那个投在窗户上的影子在不停的颤动着。笑过之后,房门打了开来,一个穿着一袭白色衣服的年轻男子从门里出来,拿起窗户下边地上的东西进了屋。
一碗已经凉透了的米饭,一小撮咸菜,还有一个很旧不过却洗得很干净的水壶。
桌上早已摆着几道精致的小菜,这三样东西往旁边一放,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不过拿着它们进来的男子却饶有兴趣的看着它们,好像它们才是珍馐美味。
“余招娣?你怎么会跟她扯上关系?而且……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把自己不会生火热饭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躺在床上的许子默有些无语的说道,他原以为她白天的时候只是随便说说的,没想到这么晚了竟然还真的送了吃的给他。
“你真的不吃点吗?”。男子坐回到自己刚才坐着的位置上,提起筷子,有些打趣的说,“将就呗。”
许子默翻了个白眼坐了起来,来到桌边坐了下来。
男子给自己倒了杯酒,又拿余招娣送来的水壶给许子默倒了碗水,“你就喝这个,人家特意送的。”
说完,他又抿嘴轻笑了起来,几番忍耐之后,终于哈哈大笑了出来,“抱歉,我……我从来都没想到还有人会千里送壶水的。我觉得这姑娘,太有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