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太和殿上,此时晨钟响过,正是五日大朝之时。
端坐在御座之上的纳兰瑞,今日心情瞧着却是不错,连日来因括隐而时刻紧皱的眉头,都舒展开来。
跪在地下的臣子,瞧他这副样子,更是都暗自松了口气。
“今儿朕来前头的时候,兵部刚接了道八百里加急的折子。”纳兰瑞叫起时,语音里还带着几分笑意,待得群臣站定,他声音里依旧满是愉悦,“朕粗粗一看,乃是半个多月都没有动静的西北将军府上的折子。”
纳兰瑞说完这话,还笑着看了看大兴党的那位出了名的“五日御史”方琅,方琅大朝之时必有弹劾折子递上来,因大朝五日一次,因而得了个“五日御史”的称呼。
方琅却是前日小朝时,便弹劾了整个西北将军府一次,只道,西北将军府跋扈专擅,出征在外,已是触了朝廷逢W@战,五日则需奏兵事的规矩。
他被纳兰瑞这一瞧,倒是难得的有几分羞愤和尴尬,不为别的,今日正式弹劾苏岚和玄汐的折子,此刻正在他袖中,还没有来得及拿出来。
“这样,刘元啊,你念给各位臣工听听。”纳兰瑞看够了戏,便笑着对已是秉笔太监的刘元道,“近日来朝上气氛懒散,就算,给诸位爱卿,提提神?”
“臣,此战自朔方出,辗转戈壁,得辟新路,直捣宗南。时宗南遇大雨,臣率所部夤夜出击,攻青牛部之大帐,鏖战一夜。此战,斩敌六千余众,残部多妇孺老幼。擒青牛可汗及其子等贵族,共计百人。臣麾下高州将军王维安为先锋,作战骁勇,当计首功。
……博格献雁门以东草场十三座,臣遂以青牛部余众还之。臣欲以此草场十三筑新城以为榷场之用,另周国使臣入宗南,请引扎鲁赫四部共商榷场之计,臣不敢擅做决断,请陛下圣决。
臣苏岚、玄汐叩首再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岚言辞写的极是朴实,中间连和谈过程都一一简述。而群臣听着刘元那尖细的嗓音,皆是怔楞当场。
折子虽是委婉,但,苏岚这是屠戮了整个青牛部?还以此为筹,得了扎鲁赫十三座草场?
方琅碰了碰袖袋里的折子,只觉着这硬邦邦的东西,此刻如块火炭般,烧的他胸口灼灼。
“苏、玄两位爱卿,皆是头次执掌西北将军府,得此战绩,朕心甚慰。”纳兰瑞扫视一圈底下臣子的神色各异,才缓缓道,“朕望朝廷上下,上下一心,方能不负我大楚黎民,不负,我前军浴血的将士。”
——————————————————————————————
“过了前头那湖,就到了那恰地界了。”金日磾瞧了瞧苏岚的车窗,才骑上马的少年脸上终于露出了这几日来,第一个属于少年人的笑容。
“那是呼伦湖?”司徒岩若从窗子里探出脑袋,笑意欢畅,“那恰可汗不如在此驻晔,这五日的路,赶得我骨头都要碎了。你后头那一众老幼,只怕也吃不消。”
“正是。”若朗脸上半分好颜色也没有,说完这话,便径直甩了鞭子,飞掠而出,一时前头队伍发出接连的呼喝之声,竟是都加快的速度,在这片草场上驰骋起来。
“郦青,你也快点,车怎能驾的如此温吞?”司徒岩若拍了拍车辕上坐着的郦青,倒是对着一侧不发一言的玄汐,忽的绽出个微笑来。
“王爷若是不乐意坐,可以不坐。”郦青头也不回,便刺了过去。
金日磾倒是微微一笑,便道:“在此歇息一日,也无不可,我亦可先遣些精锐回到那恰王庭,以作整顿。只是,需跟渤海送我等的使节有所交代,免的,渤海可汗又生出心思,我这便去交待一声。”
“有劳可汗。”
“他适应的倒快,才几日,真有几分大汗的样子。”司徒岩若瞧他绝尘而去,那背影挺得端正,一点少年人的样子,都找寻不到,“这一趟啊,倒是他得利最大。”
“王爷若是觉得白跑一趟,此刻便可回去了。再往前走,只能是越走越赔。”玄汐放下手中的话本子,瞧了瞧司徒岩若,“已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何必,再搭上这不菲车费呢。”
“玄大人,不,玄侯爷,您这是在问我要路费?”司徒岩若低低一笑,“这车,不是您的吧。”
“我倒是好奇你是如何说动魏则中的,他就甘心如此回京给你遮掩去了。”苏岚叹了口气,看都不看司徒岩若一眼。
五日前,王维安率麾下士卒,先行回返高州,并由邵徽出面与扎鲁赫交割草场事宜。剩下苏岚和玄汐,带着不到千人的精锐,便跟在那恰的队伍之中。而本以为就此回返周国的司徒岩若,竟也轻车简从跟在了这队伍之中,周国使团,则有魏则中和卢仲带着,回返邺都。
“我其实十分好奇,这位周国商人的身份。”司徒岩若叹了口气,“周国那春日大祭,还未结束,我实在不愿回京。”
“三月三祭到四月三,还不够?”玄汐低低一笑,“那真是,劳心劳力。”
“今年是父皇驾鹤第五年,连清因而延长祭祀至四月十五。”司徒岩若亦是苦笑一声,“此时朝野只怕正说我不孝。”
“孝悌都是皇上的,一个王爷留贤名何用?”玄汐瞧着司徒岩若忽的一笑,“您这身羽毛,可不是用来爱惜的。”
“玄郎真知灼见。”司徒岩若略略拱手,瞧着玄汐,亦是微微一笑。
——————————————————————————————
午时,一众人等便驻晔在这呼伦湖畔。湖分东西,那恰渤海各执一半,此时所在,已是那恰地界。
苏岚一应起居,又交回郦远手中,朝云早在七日之前,便已先行前往去与晋容会合。
坐在狐皮毡子上的苏岚,笑着瞧郦远归置东西,却是叹了口气:“还是阿远你贴心,不到半个时辰,便一切妥当,我以后,定不叫你离身了。”
“北边的消息,如何?”郦远面无表情地给她倒了杯水,便开始理着这几日传来的天下消息。
苏岚叹了口气,并未说话,神色虽是如常,郦远却仍是一眼看出她心中忧虑。
“真不好?”郦远也皱了皱眉,仔细盯着苏岚的脸。
“可以说,情况有点诡异。”苏岚摊开双手,一脸无奈地瞧着郦远,“若我猜的是对的,那情况就要复杂的多了。”
苏岚又长长叹了口气,看着帐子顶,心中已是不住哀嚎。
自己这一回,可能,遇上老乡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