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内室里头的郑彧,一脸苦笑地瞧着床上躺着的人。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眉头微皱,似是在睡梦里也承受着痛苦。
一张精致如画的眉目,也根本瞧不出,原本那女圭女圭脸的模样。
床上躺着的,正是郦青。
直到外头再无半点声响,郑彧才放任自己,长叹出声,喃喃了一句:“苏岚你个杀千刀的,实在是毒辣。”
这一石二鸟的大戏,他唱起来,虽是过瘾,但着实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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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将军传信,他已从京城出发,预计后日便能到达洛州。他会在洛州等待我们一行,待回合后,再与您一道前往雍州。”
“冯仁那边如何安排?”
“冯大人现在,在高阳郡。高阳郡这块骨头最好啃,只是旁边的南郡,地方上有位豪强,叫做段元,是块难啃的骨头。冯+.++大人会在高阳郡等待您与刘将军,而后再做打算。”
“既然如此,冬至,你去仔细查查这个段元,不妨给京城去信,问问这个段元和陇西那四家有没有关系。”
“是。”冬至点了点头,“另外,还有个高州的消息。”
“高州?”玄汐顿了顿,问道,“怎么了?”
“据说,冠军侯苏岚中毒昏迷,已有两日。而郑彧因此,几乎封锁了整座高陵城,放任王维安将城内搞得一片人心惶惶。”
“什么?”玄汐握着马鞭的手,骤然一松,心中却是大惊,“苏岚这件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她怎么样了,是何人医治,魏国安现在可不在她身边。”
冬至瞧着自家主子,这一副显然关注点与旁人不同的模样,倒是有些疑问,却也还是一板一眼地回道:“郑大人应当是已经向京中回报,若是情况凶险,自然魏国安也会有所动作。可目下,监控京城苏府的人,并未回报任何动静,想来是,并不攸关性命。否则,苏家早就有动作了。”
“加派人手,给我盯紧了。有任何苏岚的消息,都需得第一时间便告诉我,无论我在做什么。”玄汐叹了口气,心中那隐隐发慌的感觉,却是挥之不去,“高州留下的人,都给我机灵点,必要的时候,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苏岚。”
“主子?”
“照做就是了。”玄汐摇了摇头,倒是不愿多说,“苏岚这人太过关键,不容得半点闪失。”
“是。”
“吩咐下去,一个时辰后,我们继续赶路。四天之内,争取到达洛州。”玄汐此时又是人前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眼底那潜藏的担忧,也被封冻在那冰霜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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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国边境的小镇,依傍河流而建,此时气候温暖而湿润,河流的对岸,便是燕国。这河流,正是从楚国流出的清江,而熙国与燕国,正在清江的下游。
清江在燕国境内,还有一次转向,最终流入齐国丘和,与另一条发源自周国的岷江,一道在此汇入江海。
茶馆里,燕国的安溪新茶,卖的正好,那木质小楼,似是整个都浸在那龙井略带清苦的味道之中,倒是显得颇有几分风雅意趣。
“主子,朝阳已经过来接了,随时都可以启程。”茶馆二楼,临窗的雅座,身着白衣的男子,正微笑着给对面端坐的青衣少年,倒了杯茶,“您的意思?”
“都知道我回来了吧?”
“燕国皇室已然得了信了,太子还说要在青岩书院见您,请您安排时间便是了。”
“那半个时辰后,便启程吧。脚程快的话,说不定今夜便能到安溪了。”
“那便与太子约在三日之后,如何?”
“好。”苏岚点了点头,“只是朝云啊,这一趟,我还是得速战速决。要不然,只怕郦青,会真躺出什么毛病来,也未可知。”
苏岚这话说的俏皮,便是朝云亦是低笑出声,再端不住那高雅名士的派头。
“莫梓苏还是不要露面太多次为好。”朝云笑够之后,倒是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缓缓道,“皇室,您便也只见见太子便罢了吧。”
“我自然明白,况且,这一回来,是办正事的。”苏岚脸上笑意收紧,一双眼里,倒是神色难明,“这名士的架子,端足了,才能在燕国办成事。”
“记着,这几日无论在何处,都给我瞧紧了楚国的消息,尤其是陇西,他们也该有些动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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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苏大人都昏迷第五日,可郑彧却是半点说法也没有,只把我们在这拘着。这是做什么?”
“可不是,若是玄汐玄大人还在高州,就不会如此。”
“正是。郑彧如今在高州连个名分都没有,还不是邵刺史怕得罪他,倒是事事由着他来。”
“邵徽本就是先头东宫的玩物,谁知他一时反水,可到底是依附着苏岚的,在郑彧面前挺不起腰杆,倒也是自然。”
“哼。”与邵徽并肩站在月亮门后暗厢的郑彧冷哼一声,甩手便径直往后头花圃里走去。
邵徽叹了口气,却也赶上了他,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苏府的花圃中央。此时魏紫已谢,桃花零落,却正是西府海棠开花的时候。郑彧直走到那株最为茂盛的棠棣之下,才缓缓停住脚步。
“瞧瞧,这才几日,便希冀玄汐在此了。”郑彧冷冷一笑,一双桃花眼倒映着海棠灼灼,清冷之中却有艳色灼人,“阿岚这病的倒也是时候,若再晚些,只怕,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倒戈到他手中了。”
“您与玄大人,难道不是一齐的?”邵徽唇边带笑,“哪里有倒戈与否?”
“昔年在东宫时候,你俩交情如何?”
“云泥之别,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崇显,这一回,我要借着阿岚的身子,发作一批人,才能彻底拔出,江源和东宫在这高州的势力,替阿岚将整个西北握在手里。”郑彧倒是勾起一丝笑意,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若是有你的人,倒是和我提前招呼,免得误伤便不好了。”
自从撕破了那舒朗笑意的面具之后,他亦不再掩饰自己这瞧着便叫人胆颤的狠厉样子,风、流之外,倒是更有几分世家贵介的本色。
“微臣自信,自个的人,牵扯不到您要发作的这一批中,您尽可放心便是。”
“如此,那便甚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