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大夫杀了人,就要偿命。无论欧阳大夫的医术有多么地高明,无论有多少人因为欧阳大夫的医术得到救治,都不能成为欧阳大夫杀人的理由。”
这个道理是卫奕告诉她的,她现在转告给欧阳邈。
欧阳邈变了脸色,不过随后再次平复。
“如果你今晚问诊的目的在于指责我,那么在下也心领了。”
他冷哼一声,荡起手中的镣铐,推开沈月然。
沈月然向后退去一步,再次站在了欧阳邈的面前。
“所以,欧阳大夫是知道小女背后红痣的秘密,对不对?”
她虽是问他,可是语气无比地肯定。
欧阳邈再次抬眼看她。
沈月然逼近他,“若小女背后只是普通红痣,欧阳大夫根本不用如此容忍小女。正是因为欧阳大夫知道小女背—无—错—小说后为何物却不肯告知,所以,才会因为愧疚数次忍受小女的口出恶言,对不对?”
有才华的人通常也有脾气,而欧阳邈正是人们口中那种恃才傲物之人。所以,能够令欧阳邈能够屡屡压下怒火的绝对不是因为她是什么人,而是因为他内心的想法。
欧阳邈原本空洞的目光变得有了内容。
“你真的想知道?”
他转过身去,拖着沉重的脚镣,一步一步向里走去。
沈月然追上他,肯定地道,“欧阳大夫,请您告诉我。我不是想知道,而是一定要知道。”
“为何?”他问道。
“公道。”
沈月然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根儿。
欧阳邈扭头看她,“公道是什么?”
“公道是人心,公道是正义,公道是人性的善。”
“哦,你恨,所以你想复仇?”
“不,我爱,所以我想守护。”
“哦,你怕不怕死?”
沈月然红了眼圈儿,倔强地扬起下巴。
“我不怕!”
“已经有人送了命,哪怕再让小女送命,小女也心甘情愿。”
“何况,如若他们真的是因为小女身上的秘密送命,那么轮到小女送命,小女就更加无怨无悔!是我欠他们的,我要还给他们!”
她本就是“死去”的人,若不是灵魂意外穿越,早就不知身在何处。若真如刘惠琳所言一般,是她克了卫奕,是她克了绿苏,她愿意用自己的命换那二人的平安!
欧阳邈嗤笑出声,玩味十足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我不是问你怕不怕你死,我是问你怕不怕我死。”
“你死?我死?”
沈月然一时间如坠云里雾里,原本义正严辞的神情瞬间变得迷茫,眼睛里全是问号。
欧阳邈似乎被她瞬间转变的模样逗笑,突而伸手拍向沈月然的脑门。
“好了,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罢。”
他笑罢,盘腿坐在了冰冷的地面,沈月然也随他坐下。
“你是否从未出过葵水?”欧阳邈问道。
沈月然红了脸,惊呼,“欧阳大夫如何知道?”
欧阳邈提起唇角,“丹砂。你后背的红痣是因为丹砂。”
果然是朱砂!(注:古人称朱砂为“丹砂”)
她的猜测是对的!
沈月然暗自思忖。
欧阳邈接着道,“荆州南部有一座小县,名字叫做零陵。那里有一条河,名字叫做乌江。乌江表面清亮如镜,可若向底探去百丈,就会发现,河底的砂石全是血红血红的颜色。河底遍布砂矿,许多道家不顾危险,执意下水,希望求得那一两不曾被世间污染过的砂石,炼就丹药。无奈江水急深,多数道家还没见到江水变了颜色,就望而却步,无功而返。
“数十年前,出了一个胆大的道家,他抱着一块大石,一头栽进了江里。就在众人以为他必死无疑时,他却拿着一块砂石跃出水面。而由这种砂石得来的砂,就命名为乌砂。乌砂表面看起来与一般丹砂并无二样,却有一个特性。饮下这种砂的人,背后会显现出奇怪的红痣。而且这种红痣并非一直显现,只有待体内聚焦了一定热量时,才会被肉眼看出。”
“这种砂若是男子饮下,会使男子早生华发,若是女子饮下,表面并无两样,却会令女子葵水不出。慢慢地,道家们开始讨厌起这种砂。这种砂难得,想要取得它们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却并没有化腐为鲜的奇效,更谈不上返老还童。道家们逐渐遗忘了这种砂,不再谈论这种砂,所以,如今知道这种砂的人是少之又少。”
“欧阳大夫能够瞧出小女后背的红痣是何时种下的吗?”。沈月然问道。
“十年,至少十年。”
欧阳邈道,“根据姑娘身后红痣的颜色、晕染,至少有十年以上。”
十年?
那就是她穿越之前、发生在真正的沈月然身上的事情,难怪她丝毫不知情。
“那么,这种因乌砂而显现的红痣能够褪去吗?”。沈月然又问道。
欧阳邈摇头,“不能,除非——”
他看着她,目光幽远。
“除非什么?”沈月然追问道。
“除非死亡。砂乃活物,是不会在死人背后显现的。”
沈月然倒吸一口凉气。
当她隐约觉得,后背的红痣可能藏有秘密的时候,不久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若她身负秘密,为何被害、被杀的人不是她,而是绿苏?
若她身负秘密,为何一直安然无恙,从未有人提及半句?
而若红痣会随着她的死去而褪去的话,那么,在身负的秘密没有被揭穿之前,她是不会死的,而那些靠近她、见过她后背红痣的人就会接连遭遇不测!
卫奕中毒,绿苏惨死,是否全是如此?
可也不对。
若说绿苏是因为发现她身后红痣的秘密所以遭遇横祸,那么卫奕呢?
他从不知道她身后红痣一事,为何也中了毒?!
而且,若绿苏的死因真如她猜测一般,那么,第二个见到她身后红痣的人就是——
她惶恐至极,颤栗地看向欧阳邈。
“欧阳大夫——”
她说不出话来,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难怪欧阳邈刚才会问她“你死我死”的问题,他是否早就意识到她身后的红痣并非寻常之物!?
“怎么了?”
欧阳邈笑得云淡风轻,“我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了你,你可以放过我了罢。”
这时,在堂外等待多时的吴兆言叩响了门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