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做完这一切,她安静地待在京郊,等待周家人上门。
有了卫夫人的保媒,这门亲事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不过例行的程序还是会走一趟。
周家派出的合婚人是周家老太太邬元英的侄女邬秀青。
邬秀青年过半百,守寡多年,曾有一子,无奈时值年少因病去世。邬元英怜她独自一人,于是接来周家,帮助打理周家事务。这一待,就是二十年,当年的少妇变成满头银发的老妇。
周家派出邬秀青,沈月然觉得,并非只是就事论事。
她能请得动太傅夫人为她保媒,周家对她的底细和能耐自然存了几分心思。派出周老太太的近亲,是给了太傅夫人一个面子。不过,邬秀青到底姓邬而非姓周,周家迎亲,却派出邬姓人做合婚人,用心可见一斑。
邬秀青眼珠浑浊,面上表情几乎可以说没有。
“沈姑娘与三少爷两情相悦,太傅夫人有成人之心。”
“老太太乐闻事成,周家荣幸至极。”
“皆大欢喜之事,老太太的意思是就不必拘泥于繁文缛节,能简则简。”
邬秀青端坐于桌几一侧,说话仿佛默书。
沈月然垂头立于另一侧,态度恭敬。
她自然是心知肚明。
邬秀青的前两句话是说给卫夫人听,后一句话才是说给她听的。
“能简则简”四个字还有另外一层含义——轻视。
她提起唇角,“愿听太夫人安排。”
一般嫁娶通常要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六礼。完全按照这套程序走下来,至少要历经一月。她不知刘惠琳是如何与周家谈及此事的,她只知道,刘惠琳绝对是恪守信用之人。她曾经道,“越快越好”。刘惠琳便当真将此事安排得“越快越好”,“快”到令周家没有商量的余地。
邬秀青点头,“聘礼已在院外,清单请姑娘过目。”
她双手递过一份列单,第一次抬眼看了看沈月然。
沈月然应一声,双手接过。
没有看,只是随手放在了一旁的梳妆台上。
“有劳。”
她轻声道。
邬秀青眼中闪过一丝不解,随后又收回视线,接着道,“日子订在下月初六,不知沈姑娘可有意见?”
沈月然欠身,“没有。只是小女的哥哥嫂嫂如今皆往外地,不知何时才能归来,恐怕不能见证,望太夫人莫要见怪才是。”
邬秀青道,“哥哥嫂嫂不在,总得有人送亲才是,不知姑娘可有人选?”
“有。”
沈月然回道,“与小女义结金兰之姐妹,一个是吏部主事之女王雅心,一个是府衙绣庄女工张秀儿。”
她在筹谋着大事件,是无法瞒得过与她一墙之隔的张秀儿。
张秀儿虽是哑女,却有着比常人更加敏锐的双耳。
当沈月然期期艾艾地向她提及送亲一事,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沈月然兀自惊讶,问她为何不指责她、不阻止她。
张秀儿比划着道出实情。
原来,梅采玉跑来院落找她摊牌时二人的对话,全被正在里屋熟睡的秀儿听得清楚。秀儿虽然不是很明白二人到底为何事争执,有一点却是?*??D潜闶撬?⒚凡捎瘛⒅馨对蛉?耸抢醋粤硗庖桓鍪澜绲摹Ⅻbr />
张秀儿泪流满面,对她道,去罢,沈姐姐,因为绿苏的惨死,你整夜整夜的叹息和踱步,我全听在耳朵里。虽然我不明白你究竟想做什么,也不明白你那个世界的人在想什么,不过,我知道,你自然有自己的理由。去罢,沈姐姐,卫大人会谅解你。
面对着张秀儿的善解人意和无言的支持,沈月然鼻子一酸,将她抱了个满怀。
“秀儿,谢谢你,谢谢你……”
她哽咽不已,说不出别的话来,只知道一个劲儿地道谢。
她以为不会有人理解她,没有想到,还有一个秀儿。
“可是,秀儿,你那天听到的话,还有我近来的举动,千万不可告诉第二个人,包括进谦和卫大人,你能做到吗?”。
“你应当明白,绿苏是被人害死的。我是真的害怕,万一你也有三长两短,小九九该怎么办。”
她忧心忡忡,郑重地交代秀儿。
张秀儿也庄重地点头。
沈姐姐,你放心,其中的轻重秀儿能掂量得清。
只有张秀儿做她的送亲人,她觉得不够。
她想到了雅心。
周家于她而言,不管是龙潭还是虎穴,她都要一探。虽然她别有用心,不过表面上的礼数还是要做全。
若是未入周家门,就被周家人挑出毛病,往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而雅心是吏部主事之女,又与她互吐过心事。她觉得,雅心应该也会支持她。
果然,当她把事情对雅心说出后,雅心先是不解,但在触及到她坚定的目光后,沉吟片刻,答应了。
“你这样做必定有这样做的理由。”
“对他人而言,你不必如此,对你而言,或许这是唯一的选择。就如当初的我一般。”
“我愿意送你。不过,你也要记得,无论你在周家发生了何事,一定不要硬撑,还有我,我会竭尽所能地帮你。”
王雅心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邬秀青听闻沈月然早有安排,频频点头。
“可以,待我回去向太夫人禀告一声就行。”
“敢问沈姑娘生辰?”
她最后问及沈月然的八字。
按照惯例,合婚人是要先拿到女方生辰八字,再到祖庙经过占卜之后才能定下婚期。可是如今婚期已定,再问她生辰八字,就有流于形势之嫌。
不过,这正好给了沈月然一个可乘之机。
她与宋婷同日嫁进周家,同为庶妾,便是不分上下的意思。
可是这个时空却一向讲究长幼有序,从身为长女的梅采莲未嫁导致梅采玉不能出嫁一事就可见一斑。所以,她只要能占得“姐姐”的位置,就能无形之中占得小小的上锋和一定的话语权。
这样的心思,她都能存下,与她同样处境、又一向比她精明的宋婷只会比她多,不会比她少。
她与宋婷二人比邻三年,曾经无话不谈,对彼此的生辰更是一清二楚,她若实话实说,只有落得“妹妹”的下场。
她心思转动得极快,面露难色,垂头含糊不清。
“&%年&*月*&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