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明天!必须跟我去张府道歉!”秦明一掌拍在桌子上,茶杯都震了三震,他手指用力地晃着,指着自己的头顶,似乎那里就是张府。
秦钰跪在地上,抬着脸,瘪着嘴。
秦明看着膝下这个闷不吭声的女儿,被她的倔强气得站了起来,再也不管自己的身份,大手一挥,就把茶杯扫到了地上,地上铺着毯,只碎了个盖子,倒是滚烫的茶飞溅出来,溅到了秦钰的脸上。
她脸歪了一下,低头不言。
秦明没想到那茶水会溅到她,茶是刚倒好的,还有点烫。
是不是烫到她了?
秦明的关心看似就是多余,因为秦钰还是撅着一张脸,这让秦明的关心顿时化作无名之火!
“你到底想怎么样!是爹哪里对你不好吗!女儿啊,你都十九了,你看看隔壁襄府的襄二娘,跟你一般年纪,孩子都两个了!你呢!到现在还跟我硬气!你今天不跟我去张府道歉,我就罚你吃一记军棍!”
秦钰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秦明脑仁都被她气疼了,今天不好好训斥她,日后还不要上天?
“来人!把小姐拉下去,打十五军棍,不准给我手下留情!”
门外两个仆人听了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进去。
那可是小姐啊,整天和他们混在一起的,他们怎么下的去手?
“人呢!回京我就不是将军了是吧!一个个都不听我的话了!”秦明的声音犹如洪钟。
将军发飙了,将军竟然如此大动肝火。
两个仆人犹豫着推开门抓住了秦钰的肩膀和胳膊,把她拖了出去。
“小姐,我们不会下重手的,你配合着演一下就好。”
可是秦钰演得太不专业了,庭院里只有轻微的杖责声,她连吭都没吭一下。
秦明走出来:“叫你们不准手下留情!都给我用力打!”
可是两个仆人哪里敢用力,只是装作更加用力罢了。
秦明怒不可遏,冲上去抢过一把军棍,抬起来就往下落,砸在秦钰的**上,她即使死咬着嘴,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
这一棍子,太疼了!
“将军!十五军棍,我们男子尚且三日不能下床,更何况小姐呢!”仆人甲有些不忍。
“是啊将军!是那个张府的公子先嘲讽小姐的,说她……嫁不出去还故作矜持,人又粗鲁……小姐才打……”
“你闭嘴!”秦钰用力抓着凳子,脸色刷白。
秦明虽瞪着眼睛,但他的怒气却早已被秦钰叫声里的那丝委屈给灭了一半,却又拉不下脸,只能哼了一声,用力将手里的棍子砸在地上:“带她回房,禁足半个月!”
秦钰趴在床上,清泪从眼角流到枕头上,渗了进去,时不时吸着鼻子,也不怎么吭声。
丫鬟小春拧着手帕,陪着小姐一起流眼泪:“小姐……”
“嗯?”
“还疼不疼?”
“疼啊,疼死了。”
小春用热手帕敷在紫黑的淤血上:“将军怎么狠得下心,那个张府的公子活该被揍,他说的那些是人话吗?”。
“哼,以后这个张荃,我见一次打一次!”
“小姐你能说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小春。”
“嗯?”
“你今年是不是十四了?”
“是的呀小姐。”
“那你及笄之后也要嫁人吗?”。
小春脸一红:“我是将军府的丫鬟,嫁不嫁人自然是主子说了算的。”
“那……你想嫁人吗?”。
“我……我才不想呢,我就想一辈子伺候小姐。”
“你骗人,你一定想,因为我也想。”
“……”
秦钰叹了一口气:“娘说,我嫁人了她才能走得安心。可是我不想嫁给自己不认识的人,爹爹让媒婆说的那些媒,认识的就两个,一个是我好哥们,一个是我好兄弟,我怎么能嫁给他们呢?”
“可是小姐,你的那两个好哥们好兄弟,都是喜欢你的呀。”
“不不不,我们是好兄弟,你不懂。”
小春摇了摇脑袋,不知道究竟是谁不懂。
“那小姐你觉得怎么样才是喜欢呢?”
“这个……”秦钰想翻个身子却不小心拉到伤口,嘴咧咧了几下,又趴了回去,“我觉得……至少得像大哥和大嫂那样吧?”
小春似懂非懂,她只知道,大公子和大少夫人也是经历了许多才走到一起的呀。
日子过的飞快,不消几日就要过年了,秦明正在兵部整理年关的城内部署,就听见几个兵部侍郎在窃窃私语,大概是在议论他的女儿打了张府公子一事。秦明一瞪眼,几个侍郎就安静下来,全靠眼神交流。他突然觉得脑壳疼得很,做好了工作就匆忙离去。
他秦明一生戎马,从来都是挺着腰杆子说话,没想到如今却因为他的宝贝女儿被人指指点点,不由得边走边叹气。
“秦兄!慢些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脑后传来。
秦明站住等了一下,林凤小步跑上来:“秦兄,多日不见,你看上去倒有些疲倦。莫不是在为年关的事烦恼啊?”
秦明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叹了口气:“年关的事早就有了套数,哪里能烦得了我?”
“那秦兄是为何事啊?”
“哎,还不是为了我的女儿,她昨日生辰,我和她大吵了一架。”
“……这……这,怎么还有女儿和父亲吵架的道理,实为不孝啊!”
“是啊,我那个不孝女,都十九了,还找不到个亲家,整日和我那些手下厮混,我看我过了年,是不能让她去关外了,以免助长她那些嚣张焰气,打她我又下不了手……”
“这可使不得!教女儿怎么能用打的?”
“不然怎么教?你也知道,我家里全是男眷,我也不会呀!”
“我倒是会教,却也十分苦恼……”林凤压下嗓门,“你大约也听说了,我那个小女儿……哎……近日来,好些皇族和高官子弟上门提亲。不说那些高官子弟,我的二女儿,如今是惠王妃,平王却上门来提亲,说看上我这小女儿了,这惠王平王本就不和,如今连琪王也……我真是为难。”
林太师的大女儿,那可是宫里的娘娘,后宫佳丽三千,没有谁能比得上她的品容,连皇后都敬佩她贤良淑德,不过两年,就坐上了德妃的位置。
林太师的二女儿,有名的才女,满月复经纶,学富五车。她不愿做女官,私立书塾,教平民百姓读书识字,皇上听闻后大为动容,便赏赐给她第一先生的称号,后来嫁给了朝中很有名望的惠王。
林太师的三女儿,貌美倾城,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她的二姐曾说她“若是园中过,三月花不开。”不过正是因为他的三女儿太过优秀,提亲之人络绎不绝,他哪个也不能得罪,他才烦恼得紧呐。
秦明摇了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是?
“我想着年初一带着女儿去相国寺求一签,听闻这年初一的签最灵。既然我决定不了,就由天定吧。”
秦明一听,确实是有些道理,虽然他秦明没得选,但是至少求一签看看他这个女儿情缘如何,他也能放点心。
“不如咱一起去吧,我把我女儿也带上。”
两人说走就走,年一过,官府放关扑,初一一大清早秦林两府就大摇大摆地去相国寺烧香求签了。
秦钰傻眼:“爹,来寺庙干啥?我嫁不出去,你也别让我出家呀,你让我出家也可以,好歹也去尼姑庵啊。”
秦明:“你给我闭嘴!”
秦明带着女儿等了小半刻钟,林府的人才陆续到齐。
秦钰是骑着马来的,她牵着自己的赤玉马,看着一顶精致的轿子停在她面前,轿子旁的侍女轻声说道:“小姐,相国寺到了。”随后拨开了轿门帘。
一个穿着玉色衣服的女子低头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一头乌云鬓,两支玉簪花;眉如远山黛,唇如点朱砂。
真好看。
可是,这不是林嫤么?
林嫤抬头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秦钰这人,不说话的时候,看着确实挺顺眼的。
手中牵着马,眼里全无它。虽立门前寺,竟似在天涯。
她挺喜欢秦钰今天这通身的气派。
可是,这场戏怎么演?周围的人都以为她们不认识呢。
秦明轻咳一声,道:“钰儿,这是你林叔叔家的三娘,闺名唤做嫤,你还不去认识一下?”
一阵冷风带着几片落叶吹过两人之间。
林嫤给秦钰使了个眼色,一瞬间,两人似乎一见如故,犹如茅坑遇到大粪,肥皂遇上黄瓜,苍蝇遇见一坨臭粑粑……
林嫤热情地挽过秦钰的手:“秦姐姐比我稍长几个月,应是我先见过才是,见过秦姐姐。”
秦钰被秦明暗暗踢了一脚,责怪她不如林嫤懂事从容。秦钰回头瞪了一眼,才向林嫤笑道:“林妹妹有礼了。”
林嫤笑得温柔得体:“秦姐姐,我一见你就觉得投缘,咱们一起进去吧。”
秦钰把马交给侍从后就和林嫤有说有笑地往里走,然后用着别人听不见的声音说:“你来干嘛?”
林嫤一边保持微笑,一边暗暗地掀动嘴唇:“来求签啊。”
秦钰装作帮林嫤拍拍衣服上的灰:“什么签?”
林嫤回她一个感谢的笑容:“姻缘签。”
完了她又帮秦钰整理整理衣服:“你呢?”
秦钰也回她一个感谢的微笑:“出家。”
林嫤笑容僵硬了一下:“那不是应该去尼姑庵?”
走到门前,秦钰做了个“请”的姿势:“谁知道呢。”
两家烧过香,就要开始求签了。
当秦钰得知自己不是来做和尚,而是跟林嫤一样来求姻缘签的之后,她很想问她爹:“能再给个做尼姑的机会不?”
但是她爹似乎很重视这件事,虔诚地烧香,虔诚地祭拜,她都不敢问出口了。她爹把签筒交给她,她就认真地摇了几下。
秦钰抽到第八十二签,上上签,签诗云:“半月不逢月半逢,清湖之上有缘人。”
林嫤抽到第三十六签,也是上上签,签诗云:“繁花门里,不及千里良驹。”
秦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签诗看来是说她女儿情缘将至啊!
秦钰却皱着眉头,她从不信签,她只信自己,签纸一揉,说了声:“狗屁!”
林嫤心里暗暗地叫好,面上却装出一副不堪入耳的娇羞模样。
秦明却觉得自己的脸丢到家了!这这这!这哪里是一个女孩子能讲的话哟!
不孝!不孝!
秦明又暗暗地,嫌弃地踢了秦钰一脚,暗示她讲话斯文些。这可是在寺庙!在那么多人面前!
“你干嘛又踢我!”秦钰用力瞪回去,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眉毛像是要着火似的。
秦明扶额,真是育女不善啊!
“你跟我回去!”
他扯过秦钰的手臂就把她拖出大殿了,秦钰还边挣扎边大声喊:“你你你别拉我!我自己会走!哎呀老爹!放开我啊!我……”
“你闭嘴!”
两人的对话消失在远处。
林凤捋了捋胡子,看着这对父女渐渐走远,满脸笑容:“哈哈哈!这个小钰儿!太像他父亲啦!你瞧瞧他们,连生起气来都一模一样!”
他又转身看着自己的三女儿林嫤:“闺女,你觉得这签如何啊?”
林嫤拈着签纸,低头抿嘴一笑,娇嗔一声:“爹爹~”
林凤又捋了捋胡子,大笑道:“哈哈哈哈甚好!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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