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楚珩从怀里掏出一方水蓝的汗巾,在天娇面前晃了晃。汗巾上绣着姜黄的小花,那丛女敕黄在天娇眼前招摇。
天娇本能地躲开,厌弃地看他一眼。哪有正经男人用这么娘气的汗巾!刚刚对他升起的感恩之情又压了回去。
“这位太子哥哥,谢谢你送来的肉食。我身上没钱给你,全当欠你一顿,友情容后再表。我回房了啊!”说着支起胳膊,抬腿就跳进了屋里。
燕楚珩还在酝酿要怎么提起往日的那段情,没提防眼前的人就这么溜走了。刚要探头叫她,一头撞到绿纱窗上。
“太子哥哥请回吧!我得休息了。”
柔腻的声音传来,燕楚珩愣了一下,复又莞尔。时间真是个好东西,三年前的北吕公主还是脆声声的黄毛丫头,这会子就有了女儿家的娇羞。
他深深嗅了一下汗巾,皱了皱眉头。搁在深屉里三年,积满了尘味。
当初他与北吕公主相见,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一切都听从他父王的安排,一切都以稳固南燕国的江山为重。对于这门亲事,他是可有可无的态度。
可北吕公主对他一见钟情,月下赠他汗巾的一份痴情让他不好意思不收。汗巾他一直搁在屉子里,这回再见到她,他真有些动心了。特别是从空中滑过她身前,她的身上似有一股魔力,就连他的飞鸟神器都不听话似的被吸引,一头栽倒在她身侧……
可是现在却碰了一鼻子灰!
“公主送的汗巾我一直带在身上,一刻也不敢离开。就等着有朝一日,汗巾能重回公主的手里……”
绿纱窗打门半扇,燕楚珩笑脸迎了上去,“就知道你会记得的。”
“好吧,拿回来!”天娇探出身子,伸手抢过燕楚珩手里的汗巾,吧嗒关上窗子。燕楚珩又没提防,脸上的笑容还没展开,就僵在那里。
这丫头真是有趣!公主见得多了,可还从没见过如此叼蛮可爱的公主呢!
燕楚珩揉了揉脸颊,收拾好食篮,对着窗子展颜一笑,“天娇公主就不用送了,真不用客气!公主吃得高兴我就开心!”说完嘻笑着出了香丹苑。
天娇听外面没有动静了,才认真地把手里水蓝的汗巾看了两遍。
看来姜天娇对这个什么太子挺有意思的,私底下连贴身的东西都送他了。即便是定了亲的关系,也不好这么亲近吧!
想着燕楚珩说的话,时时带在身上,一刻也不敢离……
真是肉麻!
不过转念一想,说不定人家真是芳心已许,只待佳期呢!
哎!可怜的人!天娇不免替魂不知所踪的姜天娇可惜。她把汗巾放在鼻下嗅了嗅,立即打个喷嚏!
好个南燕太子,真是个大骗子!天天带在身上的汗巾却满是霉尘味,哪有半丝体香,即便没有体香,也该有些汗味才算正常吧!
大骗子!
她把汗巾绞拧成一团扔到墙角,还不解气,又踩上跺了两脚。回身坐到椅上,才认真地扫视了一下屋里,这间不大的屋子摆设却很讲究,天娇顿时眼里放光……
簌玉悄无声地打开房门进来,“公主你在做什么?”她搞不明白她的公主正跳脚去够靠墙的多宝阁上的摆设。
“啊,没什么,你看看这上面都积了尘了。这里的宫婢肯定偷懒……”天娇蹲子拾起地上的汗巾假装掸尘。这才发现簌玉脸色不太好。见她两手空空,知道是没弄到吃的。
“我现在已经不饿了,你不用这么难过!”簌玉的神情有种呼之欲出的悲凉。
“那公主早点歇吧,明儿还有许多事呢!”簌玉快步走进里间铺床。
“你下去吧,我自已来就成。”见簌玉不吭声,手脚麻利地铺好了床才垂着头出去,天娇觉得不太对劲,“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公主早点歇着吧。奴婢就在隔壁,公主有事就唤奴婢过来。”簌玉退出门去。
“真的没事?”隔着门天娇追问一句。
簌玉身子颤了一下,“真的,没事。公主歇吧!”簌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可还是出语哽噎。她默然地站在门外听着屋里的动静。
屋里传来踢踏声,显然天娇趿拉着鞋子在屋里来回走动,不一会又传来哗哗水声,伴着轻快的哼唱小调,好一会功夫才归于沉静。
公主的确反常!这小调以前从没听她唱过,难道她知道了什么吗?簌玉扭身回了自己房里,眼里的悲凉更甚了……
已经快五更天了,天地都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天娇轻手轻脚地推门出来,不禁感叹,这月色的确是好!不但可以看清院子里的一花一草,即便是眼前站个人,怕是也能看见其细微神情。
她正要步出香丹苑,忽觉步子迈不动了,又挪了一下,还是僵在原地。回头一看,果然来人的细微神情都能看得清。
月下的簌玉,泪眼婆娑,正抓着天娇背上的包袱,哽噎不能言的样子。
“让我走,快放开。我不想连累你!让我一个人去。”天娇刚刚只眯了一会觉,本打算趁大家都还睡着就悄悄溜出去寻南凤山。
她算是想清楚了,簌玉是姜天娇的侍婢,不是她龙天娇的,肯定不会陪她去南凤山的。即便簌玉愿意同去,天娇也怕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样只会害人害己!
在成神的大道上,她龙天娇只能靠自己。
“公主!你不能独自前去啊!那太危险了!”簌玉的泪流了满脸。
“危险也得去,这是我的使命,我必须得担着。”天娇没想到簌玉才和她相处两天,感情怎么这么深呢,她不过是想悄悄溜走甩开她,她竟哭成个泪人,看着让人真是心软。
“只要奴婢还有一口气,就不能让公主去犯险。要救大王和王后,不能凭一时义气啊!”
簌玉有些动容,平时看着柔弱温和的公主,这时却有了江湖侠气,竟然要孤身去救父王母后……
“等等!”天娇理了理头绪,难道北吕王和王后出事了?她这才明白簌玉哭成泪人的原由。
“父王、母后最疼我,我一定要去救他们。”她顺着簌玉的话说,边说边要挣月兑簌玉。
簌玉的手还紧紧抓着她背上的包袱,两人各自用力,包袱哗地散开,嘭啪落了一地的东西。在明晃晃的月夜下,地上散落着各式摆件、首饰,就连喝水的银杯和金鼎都一样不少,成套滚到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