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翠阁窗外是御花园,不时有阵阵花香飘来。桌上的书页被夜风吹得哗哗作响,躲在屏风后的烛火不时跳跃一下,勾勒出天娇凝思的脸庞。
她捧起书,书页上的字在眼前一片模糊。复又放下,叹了一声,方才明白世上的烦恼皆是自寻自扰。
吹熄了烛火,合衣躺下。望着床帐顶出神。
天娇在夜色里独自到了揽翠阁,苏太后还真不跟她客气,竟然一个宫人都没有派给她。虽说是让人收拾了揽翠阁,也难掩久不居人的尘霾。
还好床褥换了新的,天娇嗅到了阳光的味道,不然真不知道要怎么呆下去。她对琼云宫不熟悉,想打水净脸都不知道该去哪。
哎!她又叹气。盯着帐顶的眼睛发酸,她合上眼睛。
暗笑自己,明知道这样的结果,何必自寻苦恼!新人娇笑,她这个旧人也是时候][].[].[]离开了。这时候天都山的雪该融了吧?以她现在的身手完全可以上到天都山顶吧?燕楚珩的飞鸟神器真是好东西……她胡思乱想着,眼皮慢慢沉重终于睡着了。
鸟鸣啾啾,花香蕴蕴。天娇醒来,抬眼瞧见纱帐垂了下来。她记得上床时纱帐是钩在金蟾钩上的,难道是风吹落的?她起身下床,眸光落在严丝合缝的窗上,不由得愣住了。
她记得很清楚,四扇望向御花园的窗子昨晚都是开着的。她快步走到窗前,推窗望去,御花园拢在晨光里,翠盖新绿,清新怡人。窗下的花丛新蕾初绽,迎着晨光更显俏丽。看不出有人踏过的痕迹。
天娇倚窗无声地笑了,一定是心事太重,脑袋糨糊了。她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桌上昨夜没有翻完的书页,突然像被火炙着了一样,伸手拈起搁在书页上的流苏钗。这支钗她记得临出锦云宫时她亲手插在了柳美人头上,怎么会出现在这?
一定是慕容冲来过了!
她神情一凛,方才想清楚床上的纱帐是慕容冲放下的,窗子是慕容冲关上的。慕容冲搁下这支钗是什么意思?
天娇不想细想,更不敢深想。
她怎么没感觉他来过呢?以她的敏觉不可能听不到慕容冲进房里的动静,哪怕是流苏轻颤的声音,这让她心里有些忐忑。
她在揽翠阁再也呆不住了,插好流苏钗出门。园子里静悄悄的,转过几条花径,寻到一方石井净脸。远处有脚步声,她钻进旁边茂密的花丛。脸上的水迹未干,她拉起衣角擦着,打算就此旋身离开云宵宫。以她现在的本事,一旋身就可出幽州去。
“……这一仗怕是百姓又要遭殃了。哎!”
“可不是,太后也没想到战事来得这么突然,大王连夜就出兵了。”
“西蜀人惯会背信弃义,赏了他们美人本是恩宠,却被他们反咬一口。”
“可不是,他们跟在吕国后边装模做样,还真当大王怕了他们。这一仗打他们倒是轻而易举,就怕吕国狠咬不放,那就不好说了。听说吕国大王异常凶狠,大王和他交手过几回,并没讨到好处。”
“嘘!后宫不可议论国事。”
几个宫人快步从天娇藏身的花丛走过,天娇听出点头绪。她不再犹豫,旋身出了云宵宫。再露面时,已出了幽州城。眼前是一条夹在山坡间的驿道,半山坡上有间简陋的茶寮。
昨夜到现在她滴水未进,这会有些渴了,她往茶寮去。茶寮里只有一个肥胖妇人,头上戴着蓝花粗布帕子,见有人进来,抬头瞟了一眼,又低头煮茶。
天娇见没人招呼,便自顾坐到望向驿道的长木凳上。喊店家上壶茶润喉,肥胖妇人也不多话,提了一个粗瓷茶壶放到天娇面前的桌上,“五十钱。”
天娇这才想起她哪有钱啊,在宫里根本使不到钱,锦云宫的月俸都交给樱桃掌管,她这个甩手当家的这会出了洋相。她尴尬地笑着,舌忝了舌忝嘴唇,“不要了,多谢。我坐一下就走。”
“姑娘是嫌弃我这茶不香吗?我可是专门为姑娘冲的百花茶,你打开闻闻,香不香?”妇人有些生气。
“香,当然香。只是我现在不渴了。”妇人满脸怒气让天娇有些不自在,赶紧起身离开。
妇人在身后叫她,“看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女眷,怎么一个人落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要知道现在前面打仗很危险,女人家最好不要抛头露面。不像我,要养活一家老小是没办法,男人们都跟队伍去打仗了。”
天娇这才看到肥胖妇人的怒意转为悲戚无奈的神情,想必这个简陋的茶寮没有生意,并不好养活她全家吧。天娇想了想拔下头上的流苏钗,“大嫂拿去当茶钱吧!这么好的茶我喝。”
肥胖妇人犹豫了一下接过流苏钗,眼里放出光彩,她当然识得这是一支好钗。她嗫嘘道:“姑娘这钗抵茶钱太多了,我没有找……”
天娇摆手,“都是身外物,你尽管拿去吧。”
妇人欢喜的收进衣袋,匆匆进了茶寮里间,不一会出来手上捧了一套衣裳。“姑娘若是不嫌弃就换这身衣裳行路吧,总好过你身上的衣裳着人眼。”
天娇一看那衣裳是男装,绽蓝粗布滚着白边,倒也清爽干净,她知道肥胖妇人是不想欠她人情,便爽快地收下。喝过茶在妇人的遮掩下换上男装,头发挽在头顶,立即像换了个人似的。
肥胖妇人看得呆了,“姑娘生得美,着男装也一样俊。这原是我给我家大小子做的娶亲的新衣裳,谁知他和他爹一起去打仗了。姑娘穿虽肥大了点,长短倒合适。”
“嗯,很合适。”天娇谢过肥胖妇人,出了茶寮举步南去。肥胖妇人又喊住她,“姑娘,那边行不通的,大幽正和西蜀、吕国交战,你若没有急事,你还是回家吧!”
天娇停步,狐疑地问这是哪里。妇人说是北燕和大幽交界。天娇顿时愣住了,没想到她发功方向偏差,竟然走到这里来了。
“我要去天都山,该走哪里才好?”天娇一时分不清方向。
肥胖妇人指了指半山坡后,“从这里翻过去,再朝东走,见到一个江,顺着江水而上,就能到天都山的镜湖了。”见天娇不相信的样子,妇人笑道:“我家原是那江边的渔人,后来嫁到这里来的。”
天娇谢过妇人,回身往山坡走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