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欢一行人匆匆穿过沈丽君的清桥居,经过沈三房的后院花园,跨进自个儿的院子之后,当归是第一个忍不住的。
捂着嘴,咯咯笑出声来。
有了她第一个起头之后,怒香和浣纱也相继忍俊不禁。
沈重欢瞪了几个丫鬟一眼,疾步往摛芳居东厢走,待入了东厢内,沈重欢才牵起嘴角,溶着淡淡的笑意问:“你们方才笑什么呢?这摛芳居人来人往的,小心被人看了去。”
“姑娘,奴婢刚刚是在笑浣纱姐姐呢,真不知道浣纱姐姐是哪里来的妙语,敲着铜锣说要去吆喝,说这话是君姑娘说的。咯咯……”当归说到这里,笑得话不成声。
怒香也掩着肚子,笑着道:“浣纱,你倒是从哪儿听来的,还让人拿铜锣去敲?”
“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你们还当了真……”浣纱笑着笑道,嗔了怒香一眼。
“哈哈哈哈,你们是没瞧见,那二房君姑娘的脸,可难看了!那一双眼睛,明明就气得能喷火似的,偏还是忍着,装大度。”当归道。
“怎么没看见?”怒香接道。
“我也是瞧见了。就是姑娘不知道瞧见没有?”浣纱笑道。
沈重欢跟着乐了一会子儿,但到底不改她平时清冷的脾性,敛了笑,道:“嘴巴上光图个痛快有什么用。平日我对君堂姐说话,向来如此,她对我早有介蒂,尚且都如此算计我。可你们,还只是府里的丫鬟,虽说是在我的院子里当差,但咱三房和二房抬头不见低头见。君堂姐和她身边那个贴身丫鬟刘映雪,素来就是个有仇报仇的人。你们以后当差得小心点儿,若是被二房的人抓了错处,就是我,怕也是保不下你们的。”
经沈重欢这么一说,当归和怒香纷纷歇了笑的心思。
当归立道:“若是这样,我们这段时日,便不去二房走动。这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她们若是成心算计我们,就是躲也是躲不过的。咱姑娘上次去清桥居正堂,不就是个例子。”怒香理智道。
“那,怎么办?”当归有些急,忙问。
“能怎么办。日后,我们做事得处处小心着。就怕,二房的人借着咱的错处,来挟制姑娘。”怒香说。
“是呀,三小姐不说,我们光顾得图嘴上痛快,倒没想过以后。这日后,二房那边的人,只怕不会好相予。以前咱三房和二房不对盘,但也是暗下,表面上总还是说得过去的。这回将君姑娘和刘映雪得罪狠了,她身为二房的主子,动不了咱姑娘,总能动咱们。”浣纱也叹道。
沈重欢见几个丫鬟方才兴高采烈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便宽慰道:“你们也别太担心,以后做日需处处小心,加倍谨慎。只要错处不在你们身上,总是有办法的。”
“姑娘放心,我们一定会小心谨慎,不给姑娘惹麻烦。”当归道。
“这都惹了麻烦了,还说不惹。”怒香笑骂。
“你们都下去吧,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跟以前一样就行。”沈重欢道。
三个丫鬟福了福身,便前后有致地出了摛芳居东厢的外间。
沈重欢单手撑耳,望着桌子边,那套福洲官窑的茶器发呆。
耳边又浮现起,傅老嬷嬷身边那个小丫鬟的话。
嬷嬷希望您以后能保重身子,将来等姑娘出阁,再来喝姑娘喜酒。南边的嬷嬷常常喜看花好月圆的话本子,嬷嬷说她是北方人,到时一定要学学南边的嬷嬷,好好看话本子。您新婚的时候,若请嬷嬷去吃酒,就给您说上一段花好月圆……
南边的嬷嬷?谁是南边的嬷嬷?花好月圆的话本子指的是什么……
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关键信息似火花一样闪过,但就是太快,每每感觉自己可以抓住那个关键的信息点时,却又发现自个儿什么也没有抓住。
傅老嬷嬷,这是想提醒自个儿什么……
上次在清桥居,傅梓砚扮成了假的傅老嬷嬷,那真的傅老嬷嬷,她当时是派人去查过的。
因着这事儿并没有揭开,沈丽君对外说,傅老嬷嬷在房里跌了,晕了几天才醒。
然后正是因为真的傅老嬷嬷晕了,才会有假的傅老嬷嬷一事。那真的傅老嬷嬷为什么会晕?
如果事情一开始就是沈丽君设计好的,就算傅老嬷嬷不晕,沈丽君也会制造机会,让傅老嬷嬷出上个意外!
可如果那日的事件让傅梓砚得逞了,那真的傅老嬷嬷又会怎么样?到时事情必然会揭开,沈丽君必然会捡开一切有碍她前进的石子障碍,这傅老嬷嬷和傅梓砚那必会被人为地绑在一起,她只需一口咬定,这两人是一开始就串通好的,自个儿便可以撇得干干净净。
而那时,沈丽君因食多藫菜,又是亲自让她开方诊得脉,自己无声之中就成了沈丽君无法动作的证明。
这么细想来,那日的算计,若是没有萧韶九安排在她身边的人,只怕嫁入傅将军府成了必然!
周密,细致。
今日傅老嬷嬷离开,她隐约能感觉到,沈丽君在布一张更大的网。而她和萧韶九正是猎捕的对象。
只是下一步,她会有什么动作?
——
是夜。
清桥居的西厢。
一间布置雅致的厢房内,一个luo着上半身,扒在大迎枕上的少侠醒了。
很快,他睁开了眼,警觉性十足地环顾了一周,这陌生的环境让他立即回想起今儿个早上发生的种种。
他人伤了之后,被一个自称沈家二房的姑娘救了。
这想必就是她的住处。
他灵敏的感观,在觉察到暗处有一个均匀的呼吸之后,便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屋顶上有人!
不顾后背上的伤口,翻身起来,披上搭在衣架上的中衣,动作看似缓慢,却又迅速地朝那个有呼吸声的地方,射出了一道暗器。
很快,屋顶上便有轻微的脚步声在走动。
他急忙推开厢房门,提劲跃到屋顶,叫住了屋顶上的黑衣人:“什么人?”
对方没有出声,只是背对着他,停下了脚步,却在猛然转身之际,也射出一个箭标一样的暗器。
沈岸柔软的腰身往后一弯,折成一个桌角,险险避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