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莞闻言没有应声,等到花期的时候自己应该已经回葵园了……
王曼卿看在眼里,心里不由有几分后悔,这种事莞儿肯定不好擅自答应的,自己这么说倒是让她为难了。
“没开花也没什么可看的!”她一边大声道,一边挽了李莞的手臂,“走吧!”
李莞自然不会揪着这事不放,顺着她揭过不提。
没走几步路,王曼卿正低头跟李莞说些各府的趣话,一晃眼看到迎面来了几个人,脚步一顿。
李莞见状抬眼一看,一个小厮引着个华服公子朝他们过来了。她不由侧身让到王曼卿身后。
等他们到了跟前,王曼卿敛了神情,恭敬的行了一个福礼:“三爷。”
原来来人正是要去凝雪居的董临之。
李莞现在对京城的勋贵们向来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名*字和人从来对不上号,只好跟着王曼卿轻轻一福。
“哦,王六小姐,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董临之笑着对王曼卿道,眼睛却盯着她身后的李莞,“这位是?”
王曼卿闻言退开半步,站到李莞身侧,道:“莞儿,这位是朝阳公主府的三爷。”
李莞只好又行了个福礼:“三爷。”态度恭敬,低眉顺目。
王曼卿又对董临之道:“这位是礼部侍郎李大人府上的大小姐。”
“李小姐有礼。”董临之笑道,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才移开。
李莞感觉到他并无恶意,不由抬头瞟了一眼,只见他正笑着跟王曼卿说话,面如冠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好像在哪儿见过,她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一直在用余光打量她的董临之见了,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说了几句话后,王曼卿看了看旁边引路的小厮,问:“您这是要去找世子他们?”
董临之点点头:“你们呢?”
正想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去,王曼卿已经道:“逛了会园子,有些累了,正要回去。”
他只好笑了笑,带着小厮走了。
等董临之走远了,王曼卿才松了口气,道:“吓我一跳。”
李莞微微一笑,她很能理解曼卿的心情,这位董三爷她也知道一些,是个能闹腾的主儿。
“我倒是真的有点累了,咱们回去吧。”
王曼卿知道她身体不好,自然赞同,俩人就带着丫鬟回了荣寿堂。
*
凝雪居是间两进的院子,东北角种了大片玉簪花。宽大碧绿的叶片中,抽出朵朵洁白无瑕的玉簪,正是临风玉一簪,含情待何人,合情不自展,未展情更真。
此刻花厅里,窗棂大开,范惟月、范惟劼、顾成昱、冯庭方、董临之等人随意地坐在一起,一边欣赏窗外的玉簪花,一边听顾成娇弹琴。
她弹得是一首《山居吟》,一曲终了,众人纷纷称好。
“顾小姐的琴技果然不凡,尽得顾夫人真传啊!”冯庭方笑道。
“世子过奖了,成娇自然是比不上母亲的。”顾成娇谦虚的笑着,眼睛里却有一丝傲色。
顾夫人是京城有名的才女,顾成娇从小跟着母亲弹琴读诗,自有几分才气。
“顾小姐过谦了。”冯庭方淡然一笑,见董临之一脸平静的坐在旁边喝茶,不由问他,“临之,你觉得此曲如何?”
董临之曾得翰林院大学士邺子琤点拨,在这乐理上颇有造诣。
邺子琤是先帝永熙二十八年的状元,出自江南望族陇城邺家,不但才华横溢,品行高洁,而且相貌俊美不凡,是位惊才艳绝的人物,在大康享有盛誉。
所以冯庭方的问题一出,在场的人都不由看向董临之。
顾成娇不禁挺直了脊背,一脸期待地瞅着他。
董临之刚才却在想,顾小姐毕竟是阅历有限,这首《山居吟》曲境高远清丽,而她的琴音清丽有余,高远不足。但总不能这么直说,落了人家小姐的面子,所以他只好道:“如诗如画,十分动听。”
顾成娇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含羞带怯地起身一福:“谢三爷夸赞。”
在场的几位小姐纷纷露出羡慕的神色。
顾成昱与顾成娇朝夕相处,自是心中明白,看到她的神情不由一滞。
花也赏了,琴也听了,众人又略坐了会儿,就由丫鬟婆子簇拥着回了荣寿堂。
荣寿堂里,崔夫人几个已经收了牌,正陪着老夫人说话。
各位小姐少爷都回到各自的长辈身边,有丫鬟搬来锦杌给他们坐。
董临之坐在董二夫人身边,环顾四周,轻声问她:“二嫂,怎么不见李小姐?”
董二夫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道:“李小姐身体不适,先回府了。”随即心中一紧,“你问这个干吗?”。
董临之看到她的表情,好笑道:“你想哪儿去了!只不过先前在花园里碰到她和王六小姐,随口问问。”
“真的?”
“我骗你干嘛!”董临之撇撇嘴。
董二夫人看他神情不像作假,心想也是,临之虽然行事张扬,但向来大方磊落,绝不会背地里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就把这事抛到一边,一心一意的跟诸位夫人聊天。
董临之对这些家常里短的话题颇觉无趣,坐了会儿,找了个借口跟老夫人告辞。
他向来想一出是一出,大家也不以为意,老夫人笑眯眯的吩咐顾氏送他。
回府的马车上,董临之闷闷不乐地靠着,他的贴身小厮篱疏不由奇了,他家主子一向是乐呵呵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他把今天发生的事仔仔细细想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妥啊。
“三爷,您这是怎么了?”
董临之没搭理他,径直叹了口气,喃喃道:“……竟然不记得了。”
篱疏脑子一转,想到董临之前两天让他查的事,又联系到今天在武安伯府的花园里,自家主子老有意无意的盯着那位李小姐看,心里明白了几分。
马车不快不慢的走着,离公主府还有两条街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董临之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去申国公府!”
马上就快到了怎么又要去申国公府,车夫不知道缘由,只好调转方向往申国公府去。
到了申国公府门口,董临之不等篱疏动手,自己掀了车帘跳下马车,大步朝里走。
申国公府的管家听说董临之来了,亲自来迎他。
“三爷!”
“我表舅在哪儿?书房?”董临之见着他就问。
“您来的不是时候,国公爷有事去南阳府了。”
“啊,什么时候走的?去多久?”
“昨天一早出的门。国公爷走得急,多的也没交代,可能几天就回来了,也可能要十天半个月的。”
董临之非常失望,只好道:“等他回来了派人告诉我一声……我先走了。”说着转身往外走。
“诶,三爷,您喝杯茶再走吧!”
“不用了!”董临之拜拜手,跟来时一样急匆匆走了。
*
李莞从武安伯府出来,却没有直接回李府,而是带着寻芳和撷芳往城西去了。车夫架着车拐进一条小巷子,一辆平头青帏马车停在那儿。
“你们先回去,如果母亲回府问起我,就说我喝了药已经睡了。”
“是。”寻芳、撷芳恭敬的应了,扶着李莞下车,上了另一辆马车。
鹤望已经等在车上了。
“怎么回事?”李莞的表情十分严肃,鹤望那么谨慎的人,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不会托人递信到武安伯府。
“今早西北那边来信,荣伯遭袭重伤!”
“什么!”李莞大吃一惊,“伤势严重吗?”。
“小姐不用太担心,报信的人说荣伯的伤无性命之忧,只是近期都行动不便。”鹤望沉吟道,“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以防后患。”
李莞神色一松,问:“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目前还不能确定,据我们的人说,对方配合严密,步步紧逼。一击不成,迅速撤走,毫不拖泥带水。”
李莞露出沉思的表情。
鹤望犹疑道:“您看,会不会是朝廷的人?”
“不太可能。”李莞摇摇头,“若是朝廷的人,大可正大光明的出兵围剿,没必要这样偷偷模模。”
她想了想,问道:“报信的人在哪儿?”
“在鹮语的私宅。”
“那就等见了面,仔细问了,再作打算。”
“是。”
*
等到吃过晚膳,送了客,已是戌初。顾氏由荷露服侍着洗漱,从净房出来,荷衣亲自上了盅铁观音。
送李夫人回府的元妈妈刚好回来了,顾氏就遣了屋里服侍的,只留荷衣和荷露。
顾氏舒服的喝了口茶,问:“姑女乃女乃送走了?”
“是,奴婢送到垂花门口,看着姑女乃女乃上的车。”
“那姑女乃女乃走的时候神情如何?”
元妈妈不知顾氏是什么意思,想了想,道:“看上去似乎很着急,我把准备好的药材拿给姑女乃女乃,姑女乃女乃十分感激,说表小姐身体不好,劳夫人记挂,改日再亲自登门道谢。”
顾氏听了若有所思,道:“七弦胡同那边的情况,你派人好生注意着,有什么事儿立刻来回我。”
元妈妈恭敬的应了,顾氏又吩咐:“你派人去看看外院的酒席散了没有。”
元妈妈应声而去。
荷露就上去给顾氏捏肩,荷衣拿了美人锤来给她锤腿,犹豫了半晌,荷衣轻声道“夫人,奴婢心里有个疑惑,不知当问不当问。”
顾氏一向看重荷衣、荷露,觉得荷衣稳重,荷露机敏,打算好好教导教导,等范惟月嫁人的时候跟了她去婆家。所以听了荷衣的话,她直接道:“问吧。”
荷衣就道:“今日奴婢引表小姐去园子里,诸位公卿家的公子小姐对表小姐都十分……客气,咱们府里的人也都不咸不淡的。”她顿了一下,接着道,“老夫人虽然疼爱表小姐,但跟两位表少爷还是没法比的,可独独夫人再三嘱咐我不可怠慢,这是什么缘故呢?毕竟表小姐只是……”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但顾氏听懂了:“你是想问她不过是姑女乃女乃从路边捡来的,我为什么还这么看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