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连忙噤声让到一边,一人策马缓缓上前,身姿笔挺,黑色披风里隐约可见绛紫的衣边,面容掩在兜帽里,只看得清半截白皙光滑的下巴,给人一种肃穆诡谲的感觉。
“说你的条件。”他冷声道。
李莞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很简单,你赔我的箫。”
“箫?”
“对,我的箫,要不是你们刚刚冲过来惊了我的马,我的箫也不会摔成两截。”
男人闻言立即道:“荀礼。”
“是。”那个打圆场的黑衣人恭声应下,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扔过去。
周观伸手接下。
荀礼道:“里面是五百两的银票,足够赔你的箫了。”
李莞突然掩唇一笑,眼里迸出凌厉:“谁稀罕你的臭钱!毁了我最喜欢的箫,今天不赔我支一模一样的,休想从这<儿过去!”
“你这女人简直得寸进尺!荒郊野外的,我们上哪儿赔你支一模一样的箫,我看你是存心找茬!”霍澜呵斥道。
“嘴巴放干净点你!”周观怒目道,“我们小姐说的没错,今天定要你们赔支一模一样的!”
“你们……”
“霍澜,别跟他们胡搅蛮缠了。”为首的黑衣人道,淡淡吐出两个字,“拿下。”
霍澜早已不耐烦了,闻言立刻道:“遵命。”
李莞听着微微一撇嘴,你说拿下就拿下,你算老几?
她立刻吩咐周观:“把人给我绑了!”
“是。”
顷刻间,两边的人就兵戎相见。
霍澜带着四个黑衣人与护卫们战成一片,周观和他交上了手,六七个护卫缠住了其他四个黑衣人。
李莞坐在马车里,剩下的几个护卫把马车围得严严实实的。她不由朝后面看去,只见那个叫荀礼的凑到为首的黑衣人耳边说了什么,那人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想干嘛?她不由在心里猜测。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听荀礼大喊一声:“霍澜,这里交给你了!”
然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策马奔向路边倾斜的山坡,马冲上山坡,快要滑落的时候马蹄突然一登,竟然直接从两辆马车上飞跃而过,稳稳的落地,奔腾而去。荀礼和其余两个黑衣人有样学样,紧跟其后。
一晃神,几人已只剩背影。
“可恶!”李莞忿忿然,对马车旁的几个护卫道,“你们也去,把人给我一个不落的绑来!”然后“唰”得放下车帘。
“小姐别担心,周师傅他们定能把人收拾了。”寻芳赶紧安慰她。
李莞一点也不担心,今天跟着她的人都是葵园的护卫,荣伯千挑万选送来的,她对他们的能力很有信心,她只是有点郁闷,竟然让那几个人从自己眼皮子低下跑了。
这下她对外面几个黑衣人更是恨得牙痒痒,隔着车帘朝外面瞪了一眼:“看我不让他们月兑层皮!”想到这儿,感觉心里的气顺多了,接过寻芳递过来的水壶畅快的喝了一大口。
寻芳和撷芳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不由相视一笑,小姐这下可算又生龙活虎了。
过了大概一刻钟,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平息下来。
“小姐,人都绑好了。”窗外传来周观的声音
“好,把人给我打晕带回葵园去,等我有空了再找他们算账。”
“这……”周观的声音有些迟疑。
“怎么,有问题吗?”。
“属下在他们身上搜到一个东西……”
嗯?李莞掀起车帘,好奇道:“什么东西?”
周观面色颇为凝重的递给她。
李莞接过来一看,是块巴掌大的铜牌,上面铸着三个隶书的大字,金弩营。
*
李莞看着手里的牌子不由扶额,她这运气……绝对是开挂的节奏!
金弩营与银扇卫一武一文,有点类似国家安全局,独立于六部之外,由皇帝的亲信掌管。说的好听点是朝廷的监察机构,实际上就是特务机关,专门负责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不屑的冷笑了声,道:“把那个叫霍澜的带过来。”
周观就叫人押着被五花大绑的霍澜过来。
霍澜直直的站在马车前,兜帽已经被摘下来了,露出一张铁青的脸,双眼狠狠的瞪着李莞,似有火在烧。
李莞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淡淡道:“你是什么人?”
霍澜冷笑着瞟了周观一眼,对李莞道:“你们拿了我的腰牌,会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腰牌?你说这个啊?”李莞诧异的拿起那块铜牌晃了晃,满脸无辜,“上面又没写着你的名字,我怎么知道这玩意儿是不是你的,说不定是金弩营的哪位大哥不小心掉了,恰好被你捡着了。”
在场的人闻言不由冷汗直流,堂堂金弩营有册可寻的腰牌,这么不小心就能被掉了,然后这么恰好的被人捡着?
霍澜听她睁眼说瞎话,眉头不可抑止的猛抽。
“再说了,我虽然没亲眼见过,但也听人说过金弩营的人个个身手不凡,是举世罕见的高手。再看看你,连我的护卫都打不过,还好意思说是金弩营的人,你当我傻啊!”李莞说着朝他翻了个白眼。
这下霍澜的脸是黑到底了。
“我懒得跟你废话,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金弩营的人。”他掷地有声道,然后眼含深意的看着李莞,“倒是你,身边的护卫身手如此了得,你究竟是什么人?”说完看了周观一眼。
周观始终低眉垂目的站在一边。
“自然是安分守己,遵纪守法的老百姓。”李莞睁着大眼看他,“你技不如人我们都知道了,你不用不好意思,也没必要给我扣高帽子。”
霍澜知道她不会说实话,但是一直被说“技不如人”,正常人都会很不爽,所以他忍不住又瞪了她两眼。
李莞直接无视了他,叹了口气道:“不过大叔,不是我说你,你看你好手好脚的,又身强力壮,干点什么营生不好呀,怎么就……”她惋惜的摇了摇头。
“你这女人……”霍澜实在被她搞得无言以对了,一口闷气堵在胸口,憋得他额头青筋毕现。
李莞好好欣赏了片刻他青紫的脸色,然后嫣然一笑:“打晕他。”
啊?霍澜猛地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后颈突然一痛,晕了过去。
“小姐,现在怎么办?”周观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问道。
李莞环顾四周,指着远处的几棵树道:“绑那儿去,其他几个也一样。”然后压低了声音,“注意点儿,别绑死了。”
周观会意一笑:“明白。”然后和几个护卫一起,把那几个黑衣人一起打晕了绑到了树干上,连他们的马一起拴在旁边。
李莞看了看绑的像死猪的几个人,满意的点点头。
“咱们继续赶路吧。”
护卫们整好队形,一行人继续朝着京城出发,只是速度快了许多。
李莞靠在车厢内沉思片刻,掀帘对周观道:“上来说话。”
周观估计是关于刚才的事,没有迟疑,立刻从马背上跳到马车上,寻芳掀起车帘让他进来。
周观低眉顺目的跪坐在门口的位置。
李莞道:“等会儿送我到家后,你带着其他人立刻去找鹮语,把我身边的暗卫也撤走。鹤望求找鹮语了,你把今天的事告诉她,她自然知道怎么处理。我估模着明天那些人就会来查我的底,你们小心点别露了端倪,短期内就不要回葵园了。”
周观迟疑道:“小姐身边怎么能没有人保护呢,还是把暗卫留下来吧,万一金弩营的人想对您不利怎么办?”
“放心吧。”李莞微微一笑,“我猜今天那个领头的多半就是金弩营指挥使,申国公俞奉尧。你忘了我现在的身份是什么了?李家可不是吃素的,我父亲虽然是朝廷命官,但我却是正儿八经的闺阁小姐,金弩营的人若是没有铁证,休想对我怎样。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主张。”
周观看她气定神闲的样子,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连忙恭声应是。
距离京城还有段距离的时候,护卫们就四散离开,只留下周观和两个护卫护送李莞到李府。到了李府所在的胡同口,周观和那两个护卫也离开了。
李夫人得了信,让安妈妈在门口迎她。
李莞对几个丫鬟道:“寻芳跟我去见母亲,其他人回残荷馆。”然后去了正院。
此时已近戌正,正院里灯火通明,丫鬟婆子静立在屋檐下,看见李莞纷纷蹲身行礼。
她进了屋,李夫人和李老爷坐在铺着猩红色锦垫的炕上,看见她进来,李夫人忙道:“快来坐!”
李莞给他们行了礼,坐到炕前的锦杌上。
“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给我递个信,我好派人去接你。”李夫人嗔道,见李莞面带忧色,诧异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李莞笑了笑:“没有,女儿跟释空大师见了一面,在庙里也没什么事就回来了。”眼里却闪过一丝异色。
李夫人就对屋里服侍的人道:“都出去吧。”
丫鬟婆子鱼贯而出。
“现在可以说了吧,分明有事。”李夫人关切地看着她。
李老爷放下手里的茶盅,温声道:“你自来有主见,但难免有不周到的时候,若真有事也可以跟我们说说。”
李莞面露犹豫。
李夫人就对立在她身后的寻芳道:“你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