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丘家在西番举足轻重,戈羿远在京城都能和他们暗度陈仓,必定不是个安分的人。他既然能得到闾丘家的支持,为何还会来大康为质?西番太子和他必然不合,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戈羿在暗中筹划什么,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让人发现了。他怎么敢肯定我会帮他呢,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西北那边怎么样了,荣伯的伤好了没有,胡家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还有鹮语那边,鹤望能不能搞定江家……
她轻轻翻了个身,各种事情在脑子里搅成一团,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
第二天,李知微回来的时候,李莞正准备吃晚饭。
她隐隐感觉到李知微回来是为了戈羿的事,饭也不吃了,带着撷芳去了正院。
李知微难得回来一次,李夫人正吩咐厨房加几道他爱吃的菜,看见李莞过来更是喜出望外。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用晚膳了吗?”。
“还没呢,想着很久没来母亲这儿吃饭了,就想来蹭顿饭吃!”
“你这孩子,我巴不得你天天过来陪我吃饭。”
李夫人笑眯眯的拉着她的手进了次间。
李老爷和李知微正对坐着下棋,李知著在旁边无聊的玩着棋子。看到李莞进来,李知微抬头朝她笑了笑,李莞轻手轻脚的走到炕边坐下,牵着李知著的小手跟他聊天。
这盘棋一直下到酉正,最后李知微输了半个子。
吃过晚饭,李知著回暖阁歇息,李莞坐在炕上看李夫人的绣样。
丫鬟上了茶。
李老爷挥手让屋里服侍的人退下,对李知微道:“知微,你来说。”
李知微放下茶盅,清声道:“最近京城有可疑人士出没,前两日屈将军府里遭了盗贼……”
“啊!”李夫人惊呼一声,“这贼胆子也真大,竟然敢去将军府偷东西,可丢了什么贵重之物没有?”
“没有。将军临时有事回府,和那盗贼碰个正着。盗贼武功高强,将军害怕伤及府里的女眷,不敢和他过多纠缠,让那贼人逃了。”
“怪不得兵马司的人到处搜查。”李莞道。
“那现在人抓到了吗?”。李夫人问。
李知微道:“没有。兵马司的人查了两天,终于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一路查到了锦乡候府。锦乡候身份特殊,将军不敢声张,将事情禀告了皇上。皇上知道后,命令申国公处理此事。”
俞奉尧?李莞眼神一闪。
“申国公带着手下去锦乡候府拿人……”说到这儿,李知微若有所思,“但是他们去晚了,贼人重伤锦乡候,偷走了西番的镇国金印。锦乡候来大康为质时,西番皇帝为了补偿他,也为了向大康表示诚意而赐给他的宝物,可以号令西番一半的军队。”
李莞心中微讶,戈羿受伤了?难道那人跟戈羿不是一伙的?又或者是他为了掩人耳目而演的苦肉计?
她不由看向李知微,见他眼底有几分探究。
看来大家都有这种想法了。
不过没有证据,就算怀疑戈羿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反而还要去安抚他,毕竟人是在大康地盘上伤的,还丢了那么重要的东西。
大康与西番刚休战,虽然大康胜了,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皇帝是绝不会跟西番撕破脸的。
果然,李知微接着道:“……皇上已经派了御医给锦乡候治伤,赐他黄金千两以示安抚,并吩咐金弩营和兵马司全力缉拿盗贼。”
李老爷沉吟道:“事关重大,为避免节外生枝,皇上命令暂时封锁消息。但是这事闹得这么大了,金弩营和兵马司到处抓人,用不了多久消息就会传出来。”他看向李夫人,“最近城里不太平,你管束好府里的人。”
李夫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郑重的点头。
事情说得差不多了,李莞道:“时辰不早了,女儿就先回去了。”
李老爷和李夫人点点头。
这时,李知微突然起身:“将军月兑不开身,令我和几位副将协理军务,我不能离开太久,就先回军营了。”
李夫人已经吩咐人给他收拾屋子,闻言只好作罢,嘱咐了几句,送他和李莞到院门口。
俩人辞了李夫人朝花园走。
李莞和李知微并肩走着,服侍的人低眉顺眼的跟在他们身后。
李知微脚步从容却缓慢,一点不像急着回去的样子。
李莞隐隐感觉他有话要说,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朝撷芳打了个手势。
撷芳会意,放慢了脚步,其他人见状随她一道。
李莞抬头侧脸看向李知微:“大哥有话不妨直说。”
李知微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惊讶,他知道莞妹聪慧。
“今天回来听护卫们说,一整天都没见过青冽,不知道他现在回来了没有。”
原来是为这个,李莞抿唇一笑。
“我让他去葵园帮我拿些东西,可能是路上耽搁了吧。”
“是吗。”李知微面无波澜,没再多说。
李莞以为他没什么可说了。
不知不觉到了花园口的岔道,李知微突然停下脚步,认真看向李莞。
“莞妹,申国公不是好糊弄的,有些事牵涉太深,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他的直白让李莞颇为惊讶。
她顿了一下,抬起脸直视李知微,面色十分平静:“大哥放心,我会量力而行的。”
只说量力而行,没说不会插手。
李知微眼神一黯,叹息一声,转身而去。他的两个随从赶紧朝李莞行了礼,跟上去。
李莞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愧疚,她终归是辜负了大哥的好意。
“小姐,夜深露重,咱们快回去吧。”撷芳上来扶她。
李莞深吸了口气,笑着点头。
回到残荷馆,沐浴更衣后,胜芳进来道:“青冽来了。”
李莞懒得收拾了,就隔着帘子听他回话。
“……伤在胸口,流了很多血,我去的时候闾丘蔚已经昏迷了。哦,闾丘蔚是他的名字。宝绣坊的人害怕泄露了消息,不敢请大夫,幸好我带了些伤药,给他止血包扎了伤口。人是今天中午醒的,我把小姐的话告诉他,他听了以后情绪有些激动,说在您去见他之前,他什么都不会说……中间搜查的人来了两次,我们把他藏在地窖里才勉强蒙混了过去。”
“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能不能想办法把他弄到城外去?”
“不太可行。一来他伤太重,不宜行动;二来搜查太严密,下午我去街上晃了一圈,到处是金弩营和兵马司的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运人太冒险。”
“但是总不能一直把人放在宝绣坊,那儿毕竟是做生意的地方,太打眼了。”李莞沉吟道,脸上有几分担忧,“没想到皇帝会让俞奉尧查这事,他可不是好打发的……”
上次绑人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李莞本以为俞奉尧应付起来会头疼一番,没想到他看出李家在耍心眼却压根不在意,大臣们弹劾的折子也是如沉大海,没了声响,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了了。这么看来,俞奉尧要么是狂妄自大之辈,要么是沉重谨慎,行事有度之人。
李莞相信是第二种。虽然京城的人都说他仗着皇上和太后的宠爱,行事嚣张,不把文武百官,公卿贵胄放在眼里,但他年纪轻轻就能掌管金弩营和银扇卫,可见是个极有手段的。
当今皇上生性多疑,他却能得到皇上全心的信任,其心机之深可想而知。
帘外传来青冽迟疑的声音:“要不把人安置到一座偏僻的宅子里?”
“不行。”李莞一口否决,“偏僻的地方人口简单,突然出现个陌生人,更容易遭人怀疑。”
她想了想道:“你先回去,这事我要好好想想。”
“是。”青冽恭声告退。
李莞想了整夜,每次想到一个新办法,她自己先揪出漏洞否决了。
偌大个京城,竟然藏不下一个大活人,真是愁得她头疼,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寻芳进来,看到李莞眉间带愁的睡脸,心疼的为她掖了掖被角。
“小姐睡着了?”撷芳睡了觉,刚醒,打着哈欠小声问她。
寻芳点点头。
撷芳不由抱怨道:“这个戈羿真是个麻烦的,自个儿惹了事,害我们小姐帮他擦**!”
寻芳守了一夜,觉得十分疲惫,也懒得说她口无遮拦了。
撷芳看她脸色不好就推她去睡会儿:“小姐这儿我来守着,其他事有胜芳和远芳,你去睡吧。”
寻芳就躺到隔间的软榻上补觉。
李莞做了个梦,梦里俞奉尧带人抄了宝绣坊,把闾丘蔚抓走了,还使计让她上当。她看见自己傻乎乎的自投罗网,不由急的大喊,可不管她怎么喊,梦里的自己还是步入了俞奉尧的圈套。俞奉尧手握长剑,冷冷的看着她,然后一剑刺过来……
“啊!不要!”李莞呢喃着,猛地醒了过来。
她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惊魂不定的看着罗帐上挂的香囊,重重的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