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丘蔚见李莞没有丝毫松动的意思,心里不由有些忐忑。
看来她是铁了心要我们拿出金印了,可是如此贵重的东西,怎么能给一个不知道是敌还是友的人呢……但是不给的话,万一她不愿意帮忙……
他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李莞感觉差不多了,笑道:“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你要是拿不定主意可以找你主子商量商量。”
闾丘蔚闻言面色一僵,眼神显得十分复杂。
李莞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寻芳替她挑起门帘,她却停下脚步,扭过头,有些恨恨的冷声道:“若不是看在你救我一次的份上,我才懒得趟这浑水。哼,当我稀罕那个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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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既然已经决定帮他们了,为什么还要那个金印呢?”寻芳不解道。
“你有没有想过,戈羿为什么会来大康做质子?”
“啊,您不是说是西番太子……”
“我以前确实是这么想的,但现在看来可能是我想错了。”李莞忖度道,“他和西番太子之间,表面上是他处于弱势,不得不妥协当质子,但从这次的事来看,戈羿不像是会束手就擒的人。所以,他来大康的真正原因,值得深究……”
寻芳低头一想,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难道是……交易?”
“有这个可能。”李莞不置可否。
寻芳急了:“那您还是别管这事了吧!既然是交易,戈羿自然不会有事的。您这时候插进去,反倒容易暴露自己。“
“就因为是这样,我才更要管。”李莞双眼骤然一亮,乌黑的眼珠像是黑曜石般闪闪发光,“鬼鬼祟祟的找上我,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躲过这次,还有下次,不如答应他,看他玩儿什么把戏!”
“……所以您才要他交出金印?”
“没错。他既然想引我上钩,不出点血怎么行呢。”
寻芳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哎呀小姐,这可不是闹着好玩儿的!再说那个破印对我们来说也没有实际的用处,这要是被人发现了,可是要……”她用手在脖子上一抹。
李莞眨了眨眼,有些无所谓的嘟起嘴:“怎么没用,好歹是金子做的,绞了还能当钱花!”
寻芳嘴角一抽。
李莞笑眯眯的靠在车厢上,她确实是存了点小心思。
那些人自以为计划得天衣无缝,好像所有事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可她偏要把水搅混……
李莞闭上眼:“我眯一会儿,到了叫我。”
寻芳欲言又止,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马车停在李府的垂花门口。
寻芳扶着她下了马车,两个小丫鬟提着包袱跟在她们身后,径直去了正院。
李莞今天是去宝绣坊买衣服,自然要正大光明的让府里的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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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莞还躺在被窝里,寻芳进来告诉她“青冽来了”。
李莞慢悠悠起床,梳洗好后在书房见他。
“……天刚亮就喊人送信给我,我特意等了两个时辰才去宝绣坊。他把东西交给我的时候说,希望我们尽快把事情了结了。我看他的样子,倒像是对我们十分放心似的,不像前几日,言行中多有防备。”青冽若有所思道。
李莞摩擦着书案上巴掌大的金印,嘴角含着一丝淡笑,听到他的话不由道:“我敢让他们拿金印抵押,自然是有把握把事情摆平,这么简单道理不信他们想不明白。俗话说的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金印对我而言既是筹码也是把柄,肯定是比那些模模糊糊的事情好拿捏……看来戈羿还真是个聪明的。”
她随手关上装金印的小箱子,拿给寻芳:“收好。”对青冽道,“事不宜迟,你今天再跑一趟,有些事要提前问清楚……”仔细交待了一番。
青冽连连点头:“小姐放心。”
等他走了,李莞想了想,带上寻芳去了正院。
李夫人正在花厅里处理家务,知道她来了有些意外,以为她有什么急事,连忙几句话打发了各位管事妈妈,带着丫鬟急冲冲回来。
李莞正弯着腰凑鼻去闻窗台上的茉莉花,脸上挂着惬意的笑,遥月笑盈盈的跟她说着话:“……伯府的大夫人让人送来的,说是培育出的新品种,比一般的茉莉的花朵更大,也更香……”看到李夫人进来,她连忙打住话题,蹲身行礼。
李莞直起身笑着喊了声“母亲”。
目光明亮,笑容和缓。
李夫人面色一松,笑着携了她的手坐到炕上。
“你今天倒是起得早。”
李莞想到自己爱睡懒觉,不由面色一红,随口应了句“昨晚睡得早”。
李夫人看着她慈爱的笑,指着那盆茉莉道:“你要是喜欢,等会儿让人搬去放你屋里。”
她忙道:“不用不用,我就是看那花又大又白,香味也很浓,所以才好奇看看。”
李夫人却已打定主意,打算等会儿就喊小厮把花送残荷馆去,嘴上却不再多说,只道:“怎么这时候来了?”
“昨天听著儿提起,我才想到再过两天就是劼表哥的生辰。往年我一直住在葵园,今年却不一样。所以想问问母亲,我们要不要去伯府给表哥庆生,若是要去,我也好准备准备。”
这还是李莞第一次主动提起串门的事,李夫人十分高兴,道:“若是一般亲戚,让人送份礼品就行了,不过伯府是外家,你舅舅和舅母待我们一向亲热,我们自然要亲自去一趟,不光是为了给你表哥过生辰,也是为了联络感情。”
李莞笑着点头:“那您看我准备什么礼物好?”
“惟劼跟惟诚几个不一样,他是世子,最好送些大方雅致的东西……”李夫人思忖道,“送件古玩或是字画吧!”
李莞想到太夫人生辰的时候,范惟劼请大家在墨翰轩赏画的事,看来他很喜欢这些风雅的东西。
“那我就送幅画吧。”
李夫人本想帮她准备礼物,转念想到她书房里满箱满架的书画,就笑着颔首。
“著儿没过来吗?”。
李夫人提到顽皮好动的小儿子满脸是笑:“他哪是坐得住的,这会儿估计跑你姑姑那边去了。自从卉然来了之后,他最喜欢去那边玩儿了。”
李知著下半年就满九岁了,李老爷早就想给他找个好师傅,先在家读几年书,等满了十二岁就送他去恒德书院。李家诗书传家,男孩子都是要参加科举的。像李知微那样的,算是意外。
只不过李夫人溺爱小儿子,不想太快让他去外院,就让他跟着启蒙的先生三天晒网两天打渔。
李莞本想劝李夫人几句,但是想到自己前世上学的辛苦,也希望李知著能有个快乐丰富的童年,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在正院吃了午饭,她就回了残荷馆,直接进了书房。
寻芳和撷芳忙着她屋里的琐事,她就喊了胜芳和远芳来帮她找东西。
“小姐想找什么?”
墙边两人高的紫檀木书架和书柜上,满满当当地塞着李莞从各处搜罗的书画,旁边的几个青花大瓷缸里插着几十上百的卷轴。
李莞一边卷衣袖一边道:“找画!不要那种太名贵稀罕的名画,普通点儿的,别致点儿的,我要送给劼表哥当寿礼。”
胜芳和远芳讶异着她怎么突然想起这茬儿,不过没等她们多想,李莞已经爬上书架旁的靠椅,仰着脸在书架上层翻捡。
“小姐小心!”俩人赶紧扑上去扶住椅子。
胜芳道:“小姐当心摔着,您还是到旁边歇着,我们来找就行了!”
李莞手下不停,随意道:“不用,地毯那么厚,摔不着我。你们快动手吧!”
“你去找画,我在这儿给小姐稳着椅子。”远芳对胜芳道。
只能这样了,胜芳点点头,也跟李莞一样挽起袖子去翻瓷缸里的卷轴。这些卷轴或书或画,有的出自前朝大师之手,有的是本朝名家大作,还有些虽不算名贵,但无一不是佳作。
李莞身边的贴身丫鬟长年累月帮她拾掇这些东西,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
胜芳先根据轴柄上的记号,把那些不算名贵的画挑出来,然后一一打开看画的内容和意境。有些画虽然别出心裁,但却不够雅致;有些画虽然笔法独特,但画上的人物却与范惟劼的身份不符……她仔细挑选,适合的就放到书案上,不适合的就插进空瓷缸里。
李莞伸手去够最上面的几摞画,只是书架实在太高,她不得不使劲儿踮脚,指尖才勉强模到边儿。
远芳不由道:“小姐,还是我来吧,太危险了……”
李莞甩甩已经酸软的手臂:“你还没有我高。”
远芳有些讪然,她虽然比李莞大了两岁,却比她矮了半个头。
“要不我去喊撷芳来?”
“哪儿那么麻烦……”
李莞咕囔着,恨不得踩到书架上,最后干脆从椅子跳起来去拿那摞画,吓得远芳脸色发白。
幸好最后终于拿到了,她才松了口气。
李莞拍了拍已经积了灰的画纸,粲然一笑。她侧过身,正想拿给远芳看看,一低头却突然眼前发黑,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旁边一歪。
“小姐!”远芳惊呼一声,眼疾手快的去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