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莞猫着腰,专挑低矮的树丛钻,洁白的牙咬着嘴唇,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
撷芳已经把人引来了,只要她能坚持等到他们找来,就没事了。
她把裙摆全部抓在手里,凭着感觉朝人多的地方跑。
事与愿违,李莞刚穿过一小片树林,眼前竟然是道两人高的篱笆墙。
不会这么倒霉吧……她回头一看,那人已经追上来了。
反正也藏不住了,她索性顺着篱笆猛跑起来,边跑边高声喊“救命”。
没了树枝的遮挡,那人很快就追上了她。
李莞只感觉到头顶一阵凉风,原本还在她身后五步远的人突然就落在她面前。
她猛地停住脚步,大惊失色,满脸戒备的看着那人,慢慢往后退。
“官兵马上就来了,你逃不掉的。”
李莞紧紧拽着双手,脸色慢慢镇定下来。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用一种奇怪的口音道:“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可惜……哼,官兵来了又怎样,只要我抓住你,一样能安全离开这儿。”
李莞早知道,一旦事情败露,自己就会被他们当做人质。她面色恍白,脑子里飞快的想着月兑身的办法。
“没用的。”她冷静的看着他,“抓你们的人是俞奉尧。你应该知道他是谁吧?他一向冷酷无情,怎么会在乎我这个小女子的生死,就算你拿我要挟他,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你与其在我这儿耗时间,不如想想其他办法月兑身。”
那人面色出现一丝松动。
这时周围的响动越来越近了。
李莞继续道:“这里我很熟,我知道一条通往后山的偏道。”她面不改色的说谎话。
那人怀疑的看了她两眼。
“你怕什么,要是我骗你,你大可以立刻杀了我。”
“……带路。”
李莞松了口气,转身沿着篱笆往前走。
她盯着脚下的碎石子,心里暗暗着急,现在是能拖多久算多久了。
该死的,金弩营的人怎么还不来!
俩人没走多远,离他们二十来步的地方已经有清晰的说话声。
那人的脸色越来越急躁,李莞感觉落在自己背上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锋利。
不行,她得跑。
李莞微微侧头瞥了那人一眼,突然往旁边的林子里蹿去。
可惜没跑两步,腿弯一痛,扑撞到树干上。
那人用小石子打她。
“臭丫头,敢骗我!”他目露凶光的瞪着李莞,右手握住从袖口落出来的匕首,狠狠地刺过来。
完了!
李莞背靠着树干,脸色绝望的闭上眼睛。
“蹭”一声,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耳边响起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有人揽住了她的腰。
她睁眼一看,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抵在匕首前,帮她挡住了致命一击。
李莞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她抬头一看,一身玄色深衣的俞奉尧正面无表情的盯着那人。
那人脸色一变,连连后退。
察觉到李莞的目光,俞奉尧低眼看了她一下。她莹白的小脸正靠在他胸口上,发髻散乱,脸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无端多了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明明是个野蛮嚣张的野丫头……
俞奉尧眼中露出一丝戏谑,手掌一送,直接把李莞推了出去。
李莞措手不及,一个踉跄摔到地上,尖利的小石子磨破了她的手,腰间一僵,随即钻心的疼。
靠……
扯到腰上的伤了,她忍不住低低的骂了声粗口。
心口猛地窜上股邪火,该死的俞奉尧,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啊!他们上辈子有仇吧,不然他怎么老是这么粗鲁啊……亏她刚才还有点感激他来着,屁!
那边俞奉尧已经和那人交上手了,只见他手持长剑刺过去,那人侧身避过,匕首月兑手而出朝他掷过去。
俞奉尧长剑一挥,匕首就插进了旁边的树干里。
他眼神冷厉,飞身上去与那人过招。
*
撷芳慌慌张张从树林里钻出来,抄小道直奔勤思馆。
范惟劼几个正坐在勤思馆外的游廊上。
“世子!表少爷!”她深提了口气,大喊一声,满脸担忧的冲过去。
周围的谈笑声戛然而止,范惟诚皱着眉看她:“你喊什么,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撷芳懒得搭理他,装作六神无主,泫然欲泣的看着范惟劼:“世子,我们家小姐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范惟劼瞪眼,“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
“我……我……”撷芳一副磕磕巴巴的样子,嘴唇直发抖。
“你先冷静下来,把事情说清楚。”
撷芳缓了口气,道:“我们看了会儿展览,从勤思馆出来,小姐说想到处走走,我就陪着她在书院里乱逛。走了会儿,小姐突然想起顾公子提过的一条花径,说是直通什么瞭望台……那条路上到处是野草树杈,我们进去没一会儿就失了方向。小姐在前面走,我的衣裳被树枝勾住了,等我理好衣裳一看,小姐就不见了!我大声喊,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她说着就大哭起来,掩面蹲下来。
“书院这两天人多又杂,小姐万一遇上登徒子,或是被蛇虫什么的咬伤了可怎么办啊!”
她的声音又高又尖,不少人被吸引过来,围在游廊外指指点点。
和范家兄弟一起的男男女女不由面带尴尬。
撷芳捂着脸,透过指缝观察周围的人。
人群中有几个人交换个眼神,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范惟诚的脸色黑的像锅底,低声呵斥撷芳:“你先起来,又哭又闹的像什么话!”
撷芳是卯足了劲儿要把事情闹开,自然不会听他的,依然蹲在那儿哭得伤心。
她虽然在演戏,可也是真的很担心李莞的安全。
“大哥,我看还是先找人吧。”范惟劼正色道,“撷芳说的也有理,莞儿要是出点什么事,不要说你我,就是家中的长辈也没法向姑姑姑父交代。”
范惟诚忍着脾气点点头。
“净松!”范惟劼把他的小厮喊到跟前,“你去通知护卫,让他们进来找人,再去书院的护院处借点人手,越多越好。”
净松应声而去。
“我们先去找找看。”范惟劼招呼大家一声,然后看着撷芳,“你也先别顾着哭。你知道当时的情况,和我们一起去。”
撷芳连连点头,抹着泪站起来,跟在他们身后。
一行人急急忙忙往金镜堂的方向跑去。
金镜堂旁的花径荒弃已久,连带着旁边的小花园也废了,精心栽种的花草早被杂草挤死了,香树乔木缺乏修剪,长得像野林子。
众人一边喊着李莞,一边举步维艰的在里面穿行。
隐隐有刀剑声传来,范惟劼等人大惊失色。
书院里怎么会有人打斗,竟然还动用了兵器。
他们不由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小姐……”撷芳喃喃出声,猛地推开前面的人,朝打斗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细长的树枝打在她脸上身上,火辣辣的疼,鞋子跑掉了她也不管,踩着地上的野草碎石继续跑。
要是小姐出了什么事,她也不想活了!
穿过一片歪七竖八的合欢树,眼前豁然开朗。
身穿象牙色织金锦袍的董临之,正与三个手持软剑的男人缠斗。他用平常那把从不离手的折扇左挡右挡,手臂和后背都挂了彩,勉强与对方打个平手。
撷芳见惯了他牛哄哄的模样,乍一下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狠狠惊讶了片刻,随即又有点庆幸,不是小姐就好……
不过小姐在哪儿?
她急切的左顾右盼,可惜都没看到李莞的身影。
董临之看到她面色一喜,应该是救兵来了!
一晃神,后背又被人趁虚而入。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就算会武功,实战的经验也少得可怜。刚才不过硬撑着口气抵挡对方的攻击,现在退路到了,那点心思也散得没影了……
就在他快支撑不住的时候,旁边的林子里突然跳出几个人。他们围上去帮着董临之阻击那三个软剑男,眨眼间局势就逆转。
有个穿棕色短褐的男人挡在董临之身前,护着他退到一边。
“霍澜!”董临之喜形于色,“怎么是你?”
霍澜想到刚才他被人围攻的画面还心有余悸,道:“说来话长。您没事吧?”他看着董临之身上的伤口。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董临之笑着道。
撷芳看他们光顾着叙旧,小姐还没找到呢!!
“三爷,您知道我们家小姐在哪儿吗?”。
霍澜满脸不悦的看了她一眼,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
“哎呀!遭了遭了!”董临之回过神来,急道,“他们有四个人,这边三个,另外一个肯定是追莞儿去了!霍澜,我们快去救她!”拔腿就要跑。
“三爷,您稍安勿躁。有国公爷在,李小姐不会有事的。”霍澜一把拉住他,眼里闪过一丝嘲讽,“何况李小姐足智多谋,肯定能平安月兑身的。”
撷芳听出他话里有话,不由斜眼瞪了他一下。
“表舅也来了?”董临之完全是惊喜了。
霍澜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