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莞接到信的时候,并未奇怪。
从曼卿离开京城时起,她就一直在等着戈羿来找她。
她知道,他不可能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放曼卿走的。
鹤望很担忧:“戈羿这个人心机深沉,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找您,肯定没安好心!”
李莞冷笑一声:“他什么时候安过好心?反正曼卿已经走了,他能把我怎么样?备车,去看看他玩什么花样?”
戈羿约她在翠烟湖旁的木桥上见面。
此时已过子时,翠烟湖畔万籁俱寂,除了远远传来的更鼓声,一点声响都没有。
戈羿独自站在桥上凭栏远眺,夜风中衣袂飘飞,修长的身影即使在暗沉沉的夜色中仍显风流倜傥。
郡王府的马车停在桥下,吕啸坐在车辕上,看到李莞的马车停过来,他连忙跳下车侯在一旁。
李莞由鹤望扶着下了车,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径直上了桥。
听到动静,戈羿头也没回:“你来了。”
李莞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拂了拂桥栏上的积雪,淡淡道:“有话快说,大冷天的,我没心情跟你耗。”
“呵呵……”戈羿低笑两声,转过身背抵在桥栏上,感慨道,“果然今时不同往日,她走后,你连应付都懒得应付我了!”
话刚说出口,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张娇俏的笑脸和一双伤心欲绝的泪眼。
他连忙摇了摇头,挥走那抹淡淡的影子。
李莞这才注意到他披风里还穿着大红的新郎服,仔细闻闻,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他这是直接从婚宴上出来的?
见李莞盯着他身上的衣服看,戈羿扯了扯嘴角,自嘲道:“不恭喜我吗?”。
李莞别开脸,拢着斗篷没吭声。
戈羿看着她:“怎么,我今天大婚,你不高兴吗?这不是如你所愿了吗?”。
“你的事,与我何干?”
戈羿突然大笑起来:“这里就你我二人,你何必要藏着掖着?”
李莞皱眉:“你不会以为,你跟戴玉菡的事是我设计的吧?”见他不说话,面露默认,她不由笑了,“戈羿啊戈羿,没想到你这么看得起我!皇宫是什么地方?你当宫里那些人都是死的吗?还是你觉得我有傅家撑腰,所以就天下无敌了?”
她满脸不可置信,觉得十分可笑。
戈羿眉头轻蹙,眼底浮起几分疑惑。
“我总算知道你们西番为何一直败给大康了!你堂堂皇子,眼界竟然如此的低!”李莞无不嘲讽地道,“小小一个傅家,也就勉强在西北那一亩三分地做个地头蛇,这里可是大康的京都!傅家若是能把手伸进宫里,左右皇帝的决定,那还待在西北干什么?”
“……那你怎么敢和申国公较劲?”戈羿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李莞往桥栏上一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什么跟申国公较劲了?你没看到我惹上他以后,立刻偃旗息鼓,夹着尾巴做人吗?”。
戈羿还是不信:“上次闾丘家的人不就是在傅家死士的掩护下,才顺利逃过申国公的追捕,回到西番的吗?你现在跟我说你不敢与申国公较劲,是不是太过自谦了?”
李莞突然沉下了脸,乌漆漆的眼眸不见一点光,莫名地散发出一种威慑力。
“闾丘家的人不过只有四个,还个个有武艺在身,可是为了掩护他们,傅家派出了整整三十个死士,最后只有八个人活着回来,其中还有三个伤重残疾,这辈子都废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有些咬牙切齿道:“你说我是不是在自谦?”
傅家的死士统共不过百来人,就那一次便折损将近三分之一,以至于傅家一连三个月不敢有大动作,连胡家那种二流货色都敢蹬鼻子上脸,趁机抢了一批关外进来的货……
一想到这件事,李莞就气得胸口痛,恨不得废了戈羿,慰藉那些无辜送命的死士的在天之灵。
偏偏戈羿犹不自知,满不在乎道:“不过是几个死士,也值得你心疼成这样!”
李莞的目光瞬间凝结成冰,冷冷地看了他片刻,道:“是啊,我傅家有的也就是这几个死士,少一个我都肉疼。所以还请王爷以后不要再找傅家谋事,傅家高攀不起!”
戈羿眯起眼睛,这是要跟他划清界限了?
王曼卿才走几天,她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她就不怕我一股脑把傅家的事全捅到申国公面前,彻底断了傅家的路?
李莞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面无表情道:“傅家若是被俞奉尧惦记上,拼个鱼死网破之前,一定先让你这辈子都回不了西番!你若是不信,就尽管试试!”
她已经想通了,就算她与傅家的关系让俞奉尧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孟家在前面做铺垫,她想俞奉尧也不会太惊讶。至于帮戈羿掩护闾丘家的人逃回西番的事,做都做的,俞奉尧想怎么收拾傅家她都认了。
不过,相信以俞奉尧的老谋深算,傅家在西北的势力,他应该会很感兴趣的。
总之,她现在再也不想与戈羿扯上一点关系。
她宁愿付出更大的代价,也不想跟这个让曼卿伤心欲绝的人谋事。
“你的金印,我暂时留着玩儿。等你回西番那天,我自会原样奉还。”李莞不打算再跟他废话,在他阴沉的目光中戴上斗篷的兜帽,准备走人,“不过你若是敢有任何异动,我立刻把金印送到西番太子那里,到时候你是死是活,就看他怎么跟你父皇说了!”
说完转身就走,把脸色铁青的戈羿丢在原地。
吕啸立在路边,等李莞的马车离开了,他才快步走到戈羿身边。
“主子,刚刚府里来人催了。戴家和康乐伯府、康宁伯府的人都还没走,戴……侧妃娘娘正在到处寻您。”
戈羿望着李莞离开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道:“他们为什么还没走?”
他是在喜宴过后,趁回洞房的时候出来的。
吕啸顿了顿才道:“是康宁伯,说还没跟您喝够,到洞房里找您……”
又是康宁伯!
若不是他,他怎么会和戴玉菡遇到,皇帝又怎么会突然赐婚?
偏偏他碍于身份问题,还不能拒绝,只能娶了戴玉菡!
见他脸色不好,吕啸连忙道:“不过侧妃娘娘说您不胜酒力,已经歇下了,还请了戴家的几位爷过去陪康宁伯喝酒。也是因为康宁伯找过去,侧妃娘娘才知道您不在府里,担心您出事,所以才到处找您。”
戈羿想起戴玉菡楚楚可怜的面容,脸色微缓。
“回吧!”他道,大步下了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