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风只是奉命保护萧默,本就不会听命于她,更加不会听她的嘱咐隐瞒主上。
“他还没有看脉案?”凌浩问殿中站着的隐风。
隐风摇了摇头。
“一心想看,却能忍到现在,有几分耐性。”凌浩平和地说着。
身边的流云不解:“王爷大可直接把真相告诉萧公子……”
“萧默若是个肯听信一面之词的愚人,如何值得本王用浔州府易之,吩咐下去,明日天医堂只留他一人,让他安心看他想看的东西。”
“是。”流云应道。
次日,萧默刚到天医院便听到了众人在议论张家被抄家流放之事,后来才想起,他们所说的张家少爷就是昨日的那个张生。
景王还是知道了,如今太医院的人对萧默更为避而远之,见到她一副都是如临大敌的样子,生怕一句话惹得她不高兴都会引火上身。
这种在别人眼里仗着师傅撑腰,狐假虎威的日子何时是个头,萧默心下喟然。
若能早日看见脉案,说不定就能早日离开,也好让太医院归于平静。
萧默到了天医堂不过一个时辰,梁庸和另一个院判就被召去看诊,只剩萧默一人待在右室里,百无聊赖地翻着医书。
从窗外看出去,正好能看见那“康和”二字,天医馆无人,不正是求证的最好时机吗?
萧默合上书,出了天医堂,站在那屋宇前却迟疑了,回头一看,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连平日打杂的内监都不见了人影,萧默有些顾虑起来,迟迟没有推开门。
见萧默如此犹豫,那个蹲在天医馆房顶上的黑衣身影,恨不得下去一脚踹开那门让他看个够。
机不可失,她已如愿以偿地当上了院判,如今就算是看凌天旭的脉案也属名正言顺,没人能因此降罪于她,所以这应该不是个圈套。
萧默推开了门,环屋皆是书架,上面放着不少簿录,萧默随意翻了翻近处的,就连宫里地位稍高的女官的都有脉案在其中,这里堆放了这么多,得找到什么时候。
皇亲国戚的脉案定不会这样随意地放着,萧默四处看了看,果然有一处柜上的簿录装订与周围不同。
萧默走到柜前,拿起一本装订得格外细致的脉案薄翻看,是燕昭帝的脉案。
燕昭帝是凌天旭的父皇,萧默正想放下,忽然想起凌天旭说过,传言昭帝病危是景王暗害所致。
从前萧默大致是信了,可如今所见的景王不像是弑兄夺权之人,让她对传言渐渐产生了怀疑。
萧默翻了翻,脉象的描述她看不懂,不过每次把脉后御医都记载了脉象的推论,萧默手上拿的一本是昭帝崩殂前的记载。
萧默又找了找架子上其他的,昭帝的脉案有厚厚的一摞,比起其他人的要多出不少,可见昭帝在世时就频频抱恙,长久以来龙体欠安,而且多位御医的记载都指出昭帝是死于痨病,并非外面传言的什么暗害夺权。
看来昭帝的死与景王无关,这个疑惑是解开了,可萧默要看的并非是昭帝的脉案,在架上翻找了一阵子,最终在底层找到了平王脉案。
只有薄薄的一本,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平王之死的疑团是否能解开,这本脉案是关键,萧默仔细看着刘御医的记录,眉头越皱越紧。
平王死时面色无异,只是七窍流血,银针试血无异样,虽是寥寥几句,但萧默已敢肯定平王果然死于中毒!
世间的毒药有千百种,有的只是同一种毒衍生而已,所以毒性和中毒的征兆很多都是类似的,平王中的毒可谓罕见,除了七窍流血外,近乎看不出中毒的症状。
萧默敢肯定是毒,那是因为她从前正好在风扬的手札上见过此毒,名“入梦”,因这毒名字文雅,萧默多看了几眼便记下了,入梦毒性极强,中毒者面色无异,死时会七窍流血,但擦去血迹就如同睡着了一样不留痕迹,像死于梦中。
毒杀皇子干系重大,真凶只会用这能瞒天过海的毒药,可平王死时,在场的人都看见了平王是七窍流血而亡,想来是凶手还没来得及擦去血迹。
御医将平王的死状记在了脉案上,这无疑会成为平王是中毒而亡的力证,若要瞒得滴水不漏,这本脉案也不该留,怎么会放在这里,还这么轻易地让她看见。
三年前的脉案,放在书架最底层,周围的脉案都蒙了尘,而萧默手上的这本却一尘不染,像是保管得极为妥当,这让萧默不得不疑心起来,毕竟景王也说过,越是容易到手,越不会是真的。
萧默怀疑的不是这脉案的真假,她敢肯定这脉案是真的,但她找到脉案的过程是假的。
脉案并非是她找到的,而是有人放在这儿故意让她看见,还有天医堂的人也都是被遣走,目的是为了让她放心大胆进来找脉案。
萧默拿着脉案出神,安排这些的是谁?
“萧默。”
听见喊声,萧默一惊,手里的脉案掉在了地上,转眼了一眼站在门前的人,松了口气。
“陛下怎么来了?”萧默一边俯身拾起脉案,一边问道。
“听说你进了太医院,起初想不通你为何要当院判,后来仔细想想,这样你就能入宫了,太医院不在后宫,但离我也不远。”凌天旭笑了笑。
凌天旭是一个人来的,看样子是抽空月兑身,萧默瞥了他一眼,笑道:“离你不远,现在才想起过来看看?”随后将脉案放回书架上。
“看什么呢?”
凌天旭拿起萧默刚放下的脉案一看,微微皱眉:“平王的脉案?”
“对了,忘了告诉你,先帝是痨病离世,不是景王害的。”
凌天旭看向萧默,惑然:“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看的脉案,从脉案看来,先帝的死没有疑点,不像平王。”
“没有疑点?父皇驾崩的时候,身边只有凌浩,这不是疑点是什么?”
萧默叹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事实就是如此。”
凌天旭有些不悦:“不过去了景王府几日,你就急着帮他开月兑,真拿他当师傅了?”
萧默淡淡道:“就事论事。”
“你说平王的死有疑点,查到了什么?”
“平王死于中毒,而非急症。”
凌天旭惊然:“当真?”
萧默整理着书架上的脉案,将物归原处,不紧不慢地说道:“从脉案上只查到了这个,至于是下毒的是谁,还要查下去。”
“他能将此事封锁得滴水不漏,怎么查。”
“没有不透风的墙。”萧默轻言,有人引她来这儿看了脉案,那必定会给她下一条线索,她猜测对方一定知道真相,不过是想借她的手揭开罢了。
“凡事要小心。”
萧默看着凌天旭,淡然道:“打从我见景王起,你说了多少次要小心,可景王什么也没做,相反他救了我很多次。”
“你在查他的底,还指望他拿你当徒弟?等你查到了真相,他的摄政王就做不长了,他会放过你?”
萧默不以为然:“即使所有的事都指向景王,可不查个水落石出便不能证明这些都是景王做的。”
凌天旭追问:“如果查出是他,你会怎么做?”
“我……”萧默一时语塞,沉下眸子,这一直是她在回避的问题,若真是景王所为,她是否会毫不留情地将真相揭露。
凌天旭见萧默迟疑,便知她心下对凌浩的看法已大为转变,这绝不可以!
凌天旭凑到萧默耳边轻语:“你不信凌浩谋害了父皇和平王,那是因为他们不是你的亲人,但你别忘了,诬陷曲峰的人,是凌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