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羞耻,,其实最早的名字是这章的名字……因为种种原因,嗯…………
叶瑾云虽说从未有过接生的经验,但她也最起码喂养过宫中大大小小五个孩子,就连秋慈王后的长子昭儿都是她喂养长大的。在这种情况下,她非但不能手足无措,反而要操起重任,助王后顺利产下孩子。
她在脑海中迅速回忆起以往听过或看过的接生经验,心里有了些许底气之后,她强忍肩上的疼痛,快速找出腿下的一个箱子,打开后,将棉布、剪刀、脸盆等通通拿了出来,又将马车的帘子掩盖得密不透风。
做好这一切准备工作后,她来到王后身边,双手用力握住她的膝盖,脸上渗出细细的汗珠,右臂上刚包好的伤口也有裂开的趋势,正往布条上渗透着点点鲜血。
马车内传出王后声嘶力竭的叫喊声,月亮完全隐了下去,东方的天际不知何时由蓝变白,再由白变黄,黑夜无声无息地消匿了。一轮红日跳出青黛色的山峦,一点一点移到了天上,天边露出了清晨熹微的光亮。
或许是精神太过紧张,或许是身体太过虚弱,秋慈王后在马车里忍痛分娩了有一个时辰,却还是没有一点眉目,她月复中的皇子……或是公主,似乎一点也不体谅母后的痛苦和境遇,又或是丝毫不想要来到这纷乱肮脏的人世间,呆在她肚子里迟迟不肯出来。
叶瑾云的目光中透露出坚毅,尽管她疲惫不堪,也心急如焚,可她不能自乱阵脚。她知道,此时此刻即使刘元在场,也帮不了什么忙,王后以及胎儿的安危,全都落在她一个人肩上。
月复中的胎儿怕是知道了母后的艰难,在她的血泪之下,她仿佛也感受到了周围环境的所迫,终于,她的脑袋露了出来。
“出来了!王后,出来了!”叶瑾云眼睛即刻亮了起来,几乎要喜极而泣,“您再用力,王后……坚持啊!”
就在她高兴地为王后鼓劲的同时,外面响起了刘元的喊叫声,声音由远到近,伴随着杂乱快捷的脚步声,他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在呼喊。
“瑾云姑姑……快走!快带王后走——!”
出了什么事!
叶瑾云刚舒缓下来的心立即又被提了起来,她一手掀开侧面窗口的帘子,左右环顾,看到刘元正从前面密集葱翠的树林中跑了过来,他满身泥水,神色慌张,嘴里还在喊着什么。
叶瑾云愣了片刻,直到看到刘元背后插着一支箭,衣袖不是被泥水而是被血水沾染时,才如惊醒般恍然大悟——追兵找到了他们!
“刘公公!”
“快走啊!不要管我,快走!保护好王后!”刘元声嘶力竭,眼泪如涛涛的南溪之水滚泻下来。
“你快过来!刘公公!”
后面的树林中出现了响起了马蹄声,五六个身穿黑衣、脸蒙黑布的人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一眨眼的功夫,一支箭射在了刘公公腿上,他大叫一声一个趔趄倒了下去,地上的小水洼溅起了泥水,打湿弄脏了他的衣服和脸颊。
他的五官扭在一起,几乎是在倒下的那一瞬间,扭头大喊道:“快走啊!”
叶瑾云眸中搅起了惨烈变换的风云,在她的最后一眼里,刘公公浑身沾满泥水和鲜血,重重地倒在了泥泞的地上,狼狈不堪。
她用力闭上眼睛,又决然地睁开。快速放下了窗帘,返身回过头来,担忧地看了一眼剧痛中的王后。片刻挣扎之后,她掀开门帘坐到车外,一手拿起马鞭高高扬起,狠狠地挥在了马的身上,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闪电。
“驾!”
休息了一夜的马吃了良草,饮足了地上的水源,便一触即发,迅速向前奔腾而去。苍茫大地上,岌岌可危的马车在刘元的视线中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后成一个小点,消失在完全亮起的天边尽头。后面追兵的马从他耳边、从他身上纷沓而过,杂乱沉重的马蹄声幻化成了他生命中的绝响,也消失在了茫茫的天边。
叶瑾云驾着马车甩开了后面的人一段距离,但远远没有逃离危险。她一方面担心身后的追兵,另一方面担心车内正在临盆的王后。日头已经上升到了东方的天上,如果不是清晨的雾气和凉意还未消散尽的话,此时她必当汗流浃背了。
而此刻,她却突然停下了马车……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留在她们眼前的……是一条绝路。
——她们来到了悬崖边上。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难道,连上天也不放过她们吗?
叶瑾云目光呆滞,肩上的疼痛早已没了知觉。她扔掉马鞭,转身进了马车。
王后脸色惨白,额前和两鬓的头发全然被汗水浸湿,她的双唇没有半分血色,眼睛微微张开,光芒消失殆尽。
“他们当真要赶尽杀绝……”话毕,一行清泪从王后眼角滑落。
叶瑾云咬紧牙关,强忍着眼泪,为王后的分娩完成最后一道工序。
婴儿嘹亮的哭喊声早已响起,只是她一路心惊胆战,竟都没有听到。她将剪刀拿在手里,将婴儿与母体分开,脐带被一刀剪断。
“王后,是个公主。”叶瑾云舒了一口气,将婴儿放在事先准备好的包裹中,满含热泪地递到王后眼前。
王后挤出了一丝微笑,已经消失光明一片黯淡的眼睛里又重新燃起了一把火柴,她凝望着自己的骨肉,近在眼前,却像天上的云彩那样遥远。她抬了抬手,终究再没有力气抬起来。
远方的马蹄声渐渐响了起来,绝路之下,追兵以至。此时二人竟是万分的冷静,与安然。
叶瑾云看了一眼公主,笑了笑,眼泪落在包裹上,轻轻道:“王后,为她取个名字吧……”
王后眸光微动,苍白的双唇颤了颤,嗓子里传出孱弱柔软的声音:“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她最后将目光移到婴儿稚女敕的脸上,此时,万籁寂静。
“就叫她,相思吧。”
春日的女敕柳被风拂过,地上水草在初阳的照耀下,闪动着即将逝去的露珠。马儿的嘴里发出一丝呜咽,眼角凝聚了一滴浊泪,身后是它的同类们响亮、逼近、最后消失的啼声。凌乱不堪的马车被五匹棕马团团围住,空气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是……王后。”
在叶瑾云朦胧的泪光里,王后说完最后一句话,便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