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东平河波光粼粼,渡口的驿站处点起的灯火寥寥无几,却火光通明,映照着这条河畔之路的人来人往。船只在渡口走远和来临,运载着行色各异的人们,以及供应了大半个临清城的货物粮食。
黄江那一行人,连同林落林寻以及刘五冈,早早便在此等候了。
子时初刻,远远地见一批人推着两三辆车走了过来,昏暗的月光下,他们的身影如同鬼魅。这时,蹲在一旁石头上玩蛐蛐儿的林寻抬了起头来,望了一眼远处的人车,又抬头睨了一眼旁边的林落,便起身跳了下来。
“姐,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弄拙成巧呢?”林寻在林落眼前笑道,“本来是替这货物的主人办事,却误打误撞碰上了我们要寻找的人,偏偏就是那主家的小姐……以往,我们在一个地方寻上几个月也不见消息,现在刚到盛歌就……”
“你这两*天整天念叨这个,我都听烦了。”林落怀中抱剑,身体靠在一根木桩上,微微阖上了眼睛。
林寻嗤笑一声:“你可别说烦,谁不知道你心里比我还乐呢!”
“高兴归高兴,可事情还远远没有完。”
“那又怎样?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们已经完成了第一步,接下来就好走多啦。”
“你又开始乱用古语了……”林落轻轻说道,好似睡着。
林寻心情甚好,才不管说了什么,正要再开口时,只见那一批人已经推着车来到了河口。黄江走上前去,打量了他们片刻,问道:“是唐主家的人?”
“是,你们是……天玄镖局的?”那几个人问道。
黄江向身后看了看,他那几个弟兄也都一一上前来,一同躬身向对方行礼道:“正是。”
“那好。”为首的人点点头,指着车上的东西说,“这些货物都甚为重要,切莫丢损,如若出了任何差错,侯爷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几位大哥别怪我心直口快,我在这里稍稍提醒几位一句,若是此次的货物暴露,弄不好……各位会丢了性命的。”
黄江一听,脸上顿时阴云密布,闷声问道:“先前说的可不是这样。”
“几位别急,听我仔细说完。”那人看起来有几分凶相,脸面眼眸全然如同雕刻一般,任何动作言语都扯不出一丝表情来,说话干练清晰,目光如剑,语速较快。“有利就有弊,如果几位这趟送货能风平浪静不出差错的话,那保证几位的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了。”
黄江的脸色又变了变,此刻舒缓了很多,垂下眼来紧锁眉头沉思了片刻,便抬起头道:“你们放心吧,我们既然是这些货物的看守者,必定会全权负责,尽力而为的!”
“不是尽力而为,是必须做到……”对方轻轻说道。
“哼,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们也得敢做不到呀!”身后的一个黑影说道,灯笼的暗影投在他脸上,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对方朝黄江身后的那人看了看,说道:“我是为几位好。另外……还请各位别有异心,你们若是逃,那肯定是逃不掉的……”
话刚落地,就见对面的那个黑影起身走了过来,移出暗影之后才看清了他的脸庞,那一道疤痕清晰可见,触目惊心。
“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嗯?”黑影一手抓住了那人的衣襟,沉着嗓子低吼道。
只是那人表情依旧如一,看不出半分波澜来,他直视着眼前的脸庞,嘴唇紧闭,不发一言。
“哎哎,各位,各位,别动怒,别动怒啊!”刘五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伸手笑嘻嘻地按在了武生的手臂上,“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为咱们着想,虽然不中听了一些,但还是句句大实话嘛!都是一伙人,别闹得不愉快……”
武生胳膊一震,直接把刘五冈推了出去,身后幸好有黄江接着,才没有跌到地上。黄江扶起刘五冈,阴沉着脸冲武生道:“武生,你放开他。”
武生恶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这才松开了手臂。那人用手整理了整理衣襟,面不改色,伸手从后边的人中接过一个袋子,递给黄江说:“这是路线地图,还有身份凭证,你们千万保管好,否则到时会惹出不少麻烦来。”
“好,多谢!”黄江应着,伸手接住。
另一边的林寻注视着这一切,轻轻笑了笑:“这才叫真正的宠辱不惊哪,高人自在民间……”
“有人来了。”
“他们早就到了呀,姐,你不会刚才睡着了吧?这可不像你啊!”林寻回头冲她笑道。
林落依旧微闭着眼,嘴角轻轻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些人又谈论了一些事宜,一切交接好后,他们躬身谢过黄江一行人,便转身拉着空车子走了。黄江吩咐他们几个随他把货物搬到船上去,那些人都动起手来,刘五冈一看那箱子庞大沉重,不禁咽了口唾沫,转身就想偷偷溜到林寻这边来,却不想一下子被黄江抓住了。
“刘老头儿,你也别想逃,一块儿搬东西去!”
被黄江这么一喝,刘五冈顿时泄下气来,生无可恋地朝林寻这边望了一眼,便转身去般箱子去了。
林寻看得直乐,笑着说:“我想这一路上,肯定会很好玩儿!”说着,他扭过头去。
可是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木桩孤零零地戳在那儿,林落早已不见了身影。
不远处的街口角落里,唐谷溪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人方才说的“侯爷”二字,不用想,此刻站在自己身边的公孙容也听到了。他们各自都是一脸的疑云,显然知道这件事情并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简单。唐谷溪有许多话想问公孙容,可是一想他估计也不知情,便闭了口。两人沉默地立在那里,各自无言。
最后,还是玉茗先说了话:“若这些货物是运给侯爷的,那何不直接找车马运过去呢?反正侯府就在临清,也离得不远哪。为何偏要走水路呢?”
唐谷溪忧愁地望了她一眼,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
公孙容心里早有了端倪,开口问道:“小姐可知,那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容公子,我先问你。”唐谷溪直视着他,语气不容置疑,“公子可知令尊在盛歌北境,有什么关系要好的官员大臣吗?尤其是……兵部的?”
“兵部?”公孙容疑窦丛生,神情有些不定,缓缓摇了摇头,“这个我不清楚,朝政之事我一向不太过问。不过,我可以问问弟弟,他应该了解父亲的一些事。”
“公子,你真的不知道?”唐谷溪依旧紧紧凝视着他,暗影之中虽然看不清彼此脸庞,但目光中的火焰却未减少半分。
“小姐不相信我?”
“不是不信,是想确定一下。”唐谷溪不再凝视他,淡淡道,“那公子知不知道,在北境之地,有什么将领守卫那一方土地吗?”。
“北境多荒芜高山,近年来国泰安康,并无战乱,因此大王并没有派什么人驻扎在此。”公孙容说至此,顿了顿,“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这些东西是运给侯爷大人的,又是运往北境的,那么侯爷必定会和北境月兑不了干系。容公子,你可知,那箱子里装的可是……”
话未说完,只见上空飞起一个黑影,手握长剑刺了过来。公孙容手疾眼快,立刻伸手一拽挡住了唐谷溪,举起手中刀剑挡住了攻击。风驰电掣间,兵戎相见的飞檐脚步刀剑声四起,打破了这沉寂的夜空。两个人影在狭长的小巷里飞上窜下,灯火被两把剑反射出了短促而闪耀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