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她在宣阳有何熟人吗?”。齐煜问。
林寻和林落皆摇了摇头,林寻盯着那封信,道:“或许是宣阳寄出的。我记着上元节那晚回府之后,她便给她盛歌的师父写了一封信,那会不会是……回信在到达宣阳之后,收信人不在,所以驿使才跟着我们追到鄱安的?”
林落疑惑道:“可若真如你所说,那这信得有多紧急,才使得那信使追我们到这里来的?”
此话一出,齐煜心中一紧,看向了林落,喃喃道:“我方才也许不该放她走……”
“此话为何意?”林寻道。
齐煜脸上蒙上了一层阴翳,他闭口不言,转身将信拿到了灯火之下,翻手就要拆开。
“你要做什么!”林寻忙上前来,“齐哥哥,你要拆了信?”
“不然呢?”齐煜迎头看向他。
~林寻抓着脑袋不说话了,迟疑道:“拆……拆吧,毕竟上面也没说‘唐谷溪亲启’……我们看一看应该也无妨。”
齐煜想了想,欲要打开,忽又转身来到了林落身边,将信递给了她,“还是你看吧。”
林落怔了一下,并未拒绝,她接过信来,移至灯火下面,烛光通亮,将信封撕开,拿出了里面的信纸。
林寻和齐煜一直站在一旁,屏息凝神地看着,只见林落目光快速地扫过信上的文字,神情变得严肃,眉目之间似是染上一分惊恐。突然,她手掌一合,抬头道:“我们快把她追回来!”
齐煜一愣,忙问:“怎么了?信上说什么?谁寄的?”
林寻有些惊恐,一把抓过林落手中的信,快速浏览了一遍,脸色顿时吓得惨白。他捏紧了手中的信,缓缓放下手臂,呆滞道:“陈公子……陈公子已经……”
还未说完,齐煜便从他的脸色上明白了缘由。他一言未发,转过身向门口疾步走去,拉开帘子对门外一将士道:“备马!”
林寻和林落忙赶了上来,齐煜回过头对他们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把她追回来,若是父亲过来问我,你们便说——”
“便说什么?”只听帘外响起一声苍劲的声音,帘子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掀了起来,齐昭将军迎面而入。林落和林寻一时愣住。
“父亲。”齐煜转过身。
齐昭站定之后,背过了双手,威严的眸子睨着他,“这么晚了,你备马要去做什么?”
“孩儿……”
“呃,大将军,”林寻拱手道,“唐谷溪她……她的一个兄长病入膏肓,她急不可耐要回去看望他,并且将解药带了回去。可是、可是我们方才才得知,她的那个兄长,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就已经逝世了!大将军,她现在已经上路了,我们不能让她回去啊,不止是因为白跑一趟,还是因为……”
“好了,不必说了。”齐昭摆了摆手,眉目深沉,“我已听懂,既然如此,那你快去将她追回来。林姑娘身体尚且虚弱,还是要在营中休养,就不要夜中奔波了。至于你……”他扭头看向齐煜,“你不能去,身为此次军中右将,怎可随意离开军营?一刻钟之后,务必来到主营商讨军事,不得有误。”
齐煜低了低头:“是。”
“谢过大将军。”林寻躬身抱拳。
齐昭走后,林落本想和林寻一同出去,可最后还是听了齐煜的劝阻,留在营中静等消息。而林寻也不需要有人同行,将齐煜给他安排的随行小兵都抛下了,独身一人出了营帐,跨上快马便向驿道奔去。
此时夜幕已深,若不是胸前挂着的长明灯照亮,恐怕都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好在路上宽阔无阻,也无行人,因此也算安全畅通,一路无阻。
夜深露重,冬日还未消散尽的寒冷空气挂着他的脸庞,可是林寻全然体会不到。他目视前方,身体如长弓般前倾,一手抓着前方的缰绳,一手拿着马鞭扬在身后,一脸坚定,喘着气一路狂奔。
或许是上天怜悯,天地有怀,方才被浓云遮住的月亮此刻也露了出来,星辰也愈发明亮,皎洁空透地挂于蓝幕之中,在这荒野之上洒下一片澄澈,照亮了四周的苍茫大地。山川树木映于眼底,野草凝露溅湿马蹄。
很快,前方有声响传过来,那是马蹄嗒嗒声,伴着长鞭挥舞的声音,紧接着,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三个模模糊糊的身影,随着他的愈发靠近,那三个身影也愈加明晰起来。
“唐谷溪——!”林寻憋了一口气,大喊道。
可是由于距离尚远,前方之人似乎并未听到,再加上她急切的心情与三匹马同时踏地的声响,此刻必定无法听到身后之人的呼喊。
林寻咬紧牙关,又猛力挥鞭在马身上,手中更加攥紧了缰绳,直视前方的身影飞奔过去。
“唐谷溪!停下!停下——!”
“唐姑娘,后面好像有人在跟着。”身旁跟着的一个士兵道。
另一个士兵也扭过头来道:“是啊,好像在喊着什么。”
唐谷溪一听,皱了皱眉,双手向上提起了缰绳,身子往后仰去,“吁——!”
身下之马放缓了速度,终于停了下来。唐谷溪调转马头,向后看去,只见茫茫夜色下,远处一个人影正在渐渐靠近,对方的马蹄声在这寂静之中,也显得尤为响亮。隔着重重雾色,她愈发看得清那人的身影。
“是……”唐谷溪微蹙眉头,“林寻?”
“唐谷溪!先别走!停下!”那人在马上又大声喊道。
“就是林寻!”唐谷溪一惊,不知他为何会赶过来,她来不及思考,忙拉动缰绳,朝前方迎着林寻奔了过去,“驾!”
身后的两个跟来护送的甲士也急忙挥鞭跟了上去。
两方人马在宽阔无垠的大地上相向而行,愈加缩小中间的距离。马蹄声阵阵,扰乱了这寂静平野的本来面色,四周的浓雾似在渐渐消退。
“林寻,你怎么来了?”终于,唐谷溪的马和林寻的马停了下来,二人之间不过十尺的距离,皆坐在马上气喘吁吁,凝神望着对方。
“你、你别去……”林寻捂着胸口道。
“你此言为何意?”唐谷溪惊道,眉目中带着些气愤,“齐公子都已经答应我出来了,你为何还要追过来呢?就是为了阻止我去送药吗?如果因为这个的话……那你还是回去吧,我去意已决。”她略微偏过头去。
“不、不是。”林寻摇了摇头,看着她不知如何开口。
“那是为何?”唐谷溪回过头来。
“你……你此刻再去,已经无用了。”林寻的声音有些微弱,稍稍低下了头。
“什么意思?”
“邹先生方才来信,说……”林寻缓缓抬起了头,注视着她在夜色中闪闪发亮的眸子,迟疑片刻,下了极大的决心,“陈公子,已经……他……他命已归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