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的清晨,太阳还未从天际升起,蓝幕渐渐消退,露出淡淡的月白。这夏日的清晨,热气还未积攒,凉气也消散殆尽,一贯是出发的最好时刻。
空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混合着早间露水的清凉,使得鼻间凉爽不已,大脑一片清新畅快。告别月萤之后,三人牵上马匹,按着刘婆婆留下的地址,向那卖花人家走去。
外来异客在此定居,大都不在城郭之中,而是乡野之外。待日出东方之时,他们方牵马来到了城边的几个小院落外,打探一番之后,三人来到了卖花人的家门口。
林寻和唐谷溪听从林落安排,先进去叩门问候了,林落则牵着三匹马,来至河边的一棵树旁,将马匹依次绑在这里。
想着即刻便可前方凉禹,前往鄱安,她心中确有一番欣悦。方才路上,林寻和唐谷溪也是兴致大好,谁能料想得到他们此行竟会如此顺利,满载而归呢?
而这几日在夜芜听来的消息,无一不是在说前线的乔兵连连败退,被凉禹大军逼退至乔疆一个小城内。如此一来,只要武贲军大胜,他们一行便可随军回到宣阳,等到论功行赏之际,提出那个请求罢了。
若是诸事皆顺的话,不出两个月,他们便可启程继续南行。
可林落也未就此放松戒备,回到宣阳后,事情万一没她想象这么简单呢?到时等待她的,便是更大一个麻烦……
一边思索着,一边将缰绳套在树上。阳光穿透叶子,斑驳稀疏,于她脸上来回跳动,她睁了睁眼,只见眼前小溪流淌,水声潺潺,河畔柳叶浮动,绿意盎然,耳边有风声、鸟鸣声、村民院中的狗吠声……如此情景,真让人顿生倦怠,心神放松。
其实,她大可不必急于启程南归,三人结伴而行的日子,不也正好?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冒出,便被她打压下去了。她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欲要转身离开。
风声中似乎捎带一丝不同寻常的凌厉,这细微的迥异立刻引起她的注意,几乎是一瞬的时间,她猛然回头,当即瞥见,半空之中正飞来一支利箭,直冲她的胸膛。
幸好还未离开那棵柳树,她扭头向后伸手攀住了树身,两脚离地,双腿束紧用力向后翻去,身子便腾空而起,翻身一圈,最后落在了马的另一侧,及时躲过了飞来之箭。
身旁的马低声嘶鸣了一声,利箭擦过马身,直直射进了树干之上。
林落转身靠在了树身后面,后背贴紧树干,屏息凝神,待背后再次响起动静时,她猛然转身,目光火速捕捉到远处房屋后闪过的一个身影,没有丝毫停顿,即刻便追了上去。
但终究距离较远,那人行动迅速,此刻早已不见了身影。寻找无果后,林落返回了方才河畔的马匹旁,从树身上取下了那支箭。
只是一支极为普通的箭,看不出有何端倪。但其实不用猜测,也知道这暗箭出自何人之手了。她捏在手中模了几下,将其丢入了河水之中。
马身上的一侧,鬃毛受了些损伤,并未伤及皮肉,林落观察一遍,便放下心来。
“姐!你在做何呢?快过来啊!孙大娘和孙大爷已经在收拾行李了,二老这里还有一辆马车,说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身后传来林寻的声音,林落整顿了神色,转身向坡上走去。
土坡之上的这一户小农园,便是孙大爷三年来居住之所,此刻,院中屋内所有东西收拾完毕,整个小院显得极为空荡,原本不大的场所,因为干净和物件稀少,竟也看得宽敞了几分。
那位孙大爷,果真是当日在西市卖花的商贩,唐谷溪一进门,大爷便认出了她,几人迅速活络起来。唐谷溪随孙大娘在屋内整理着包裹,林寻则在院中的马车上审视了几遍,下来后便帮衬着孙大爷将所需之物搬到了马车上。
“其实,东西不要带太多,只要盘缠和粮食足够即刻。毕竟我们路途遥远,东西太多太重,也是个麻烦……”林寻掀起帘子,从马车内跳了下来,擦了一把汗。
“是,小公子所说在理。”孙大爷道,扭头数落起方从屋内出来的孙大娘,“我说你不要带太多,这里的东西是搬不走的,只有一个马车,还要坐上我们这四五个人,如何能带得走呢?”
孙大娘将手中最后一个包裹放在车上,抹了抹散落在额前黑白参半的发丝,叹了口气,笑道:“不拿了,不拿了……这二位姑娘,还有这位公子,都是上天派来的好人哪,只要能回家就好了,这些……都不拿了……”
她摆着手,垂下头喘着气,唐谷溪则在一旁搀扶着她。
“大娘,这些年来,你们都未曾踏出过夜芜一步吗?”。
闻言,孙大娘苦笑了一下,摇头道:“盘缠不足是其一,路途凶险是其二,边境战乱是其三……无论如何,都未曾走出过夜芜一步。”
“哼。”只听孙大爷长叹一声,“姑娘有所不知啊。方才老婆子所言,皆非真正缘由。其实真正的原因,皆是因为……若不是她一心念及孩儿葬在此地,不肯离去,也不会拖至今日才彻底想通,答应回乡了……”
听闻此言,唐谷溪等人才明白了其中真正的缘由。
孙大娘却突然精神一振,挣月兑开了唐谷溪的手臂,“忘了,忘了……幸好你提醒,否则我辉儿的牌位就要落下了。”说着,她急匆匆走进了屋中。
不过片刻,她怀中抱着一个牌位走了出来,仔细擦拭包裹好后,才小心翼翼放入了马车中的匣子内,却又将匣子抱在了怀中,不再松手。
唐谷溪和林落林寻对视了一眼,心中滋味复杂,却不知该说什么。
“好了,上车吧。”林落走了过来。
林寻先将二老扶了上去,待孙大爷与孙大娘稳坐车中之后,他走至车辕处,欲要坐下。
“寻儿。”
“怎么?”林寻回过头来。
“你……要驾马?”
林寻怔了怔,笑道:“是啊,这回车夫的位子……可轮到我了!”
林落淡然一笑:“你别忘了,我们的马还在院子外头呢,好歹也先牵回来呀。”
“对,这等事怎么忘了呢?”林寻拍了一下头,转身便向外走去。却未曾料到,经过林落身旁时,却被她一掌劈在肩上,眼前即刻乌黑一片,头重脚轻地栽倒了下去。
林落两手一伸,将他牢牢扶住了。
正欲上车的唐谷溪发觉端倪,扭头来见到这一幕,大惊失色,正欲发话,却在刚迈出一步时,看见林落再次扬起了手。
她只觉脖间一阵钝痛,整个身子如同山石一样重重地沉了下去,背后却有一只手突然拦住了自己,紧接着,她便彻底失去了知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