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来了,林公子,水来了!”孙大娘端着一盆热水疾步走了过来,由于太过匆忙,路上洒下了不少。
她放下脸盆,看着床上的林落,心急如焚:“林姑娘流了这么多血,一定要先止血呀。否则,大夫还没到,她恐怕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林公子,你告诉我,你姐她的伤口所在何处?”
林寻站起了身,擦了擦眼角,“我姐是被利箭所重伤的,伤口在肩下方两寸处,昨夜经人洒了药,已有止血之效,但不知现在——”
“止血药在何处?如今还有没有?”
“有,昨晚刘婆婆将药全给我了。”他忙不迭地从袖口掏出,一个两寸长的乌黑药瓶出现在他手中。
“好,好,这就好。”孙大娘点着头,气息微喘,将药瓶拿过来后便将林寻推了出去,“林公子,还请你先出去片刻,这里留下我和唐小姐就行,我俩须得给她清洁伤口,林公子回避就好。”
“孙大娘,那里还有断箭,您可一定要小心呀,万万别触及伤口……”林寻哀求着,被她推到了屏风外,视线即刻被阻挡,眼前只有屏风上绚烂的花纹在悄悄绽放。
他心急如焚,无法平静,来回踱着步,不知在房间内走了几遍,偶尔听到林落的一声申吟,听到她喃喃自语,口中迷迷糊糊说着什么,却也听不清到底说的什么。
窗外有淡淡的清香飘来,气味微甜,茉莉花在院中簇簇盛开,生机盎然。
他头脑一片空白,许久才发现,自己的手脚一直在发抖。
很快,孙大爷请来了大夫,几人纷纷来至林落榻前。林寻不知他医术如何,但眼下情形,能找到肯拔箭的医者已是不易,此人既能过来,必对自己的医术尚有信心。
林落胸前的那支断箭露着一寸多长的距离,方才趴在林寻背上之时,她怕是意识还有些清醒,将自己的身子与林寻空出了一些空隙,使那断箭没再深入体内。
“大夫,您若能救了我姐,我们什么都答应你!此刻也不敢相瞒了,我等皆是凉禹国的贵客,此番正是要回去领赏,若是先生能妙手回春,救我姐一命,在下保证,来日必有重谢,荣华富贵皆——”
话未说完,那大夫就伸手制止他,闭眼摇了摇头。
林寻一怔,浑身冒出冷汗——先生这是何意?是不是见了此等伤势不禁退缩了?
他“咚”的一声跪到了地上,随之跪下的还有唐谷溪,二人仰头面向那大夫,目光诚恳,一个梨花带雨,一个脸色慌张,似乎将毕生希望全都倾注在了眼前之人身上,企盼他能使出浑身解数,将榻上的女子回天。
“林公子,你们放心吧,这个大夫曾经救过无数垂死之人,对这外伤尤其熟练。其医术高明,必定能将林姑娘救起啊。”孙大爷道,“先生本不想来,可当听说你二人是凉禹人后,便随老夫过来了。”
“这……”林寻怔住了。
那大夫坐在旁边凳子上,一边从药箱中拿东西一边道:“你二人快起来吧,我不论救好救不好,都不要你们的钱。救好了,算我积德,救不好,你们也无需责怪,我医术如此,只管按照我的法子来。”
“先生曾是凉禹人,多年未回家,此次恰好要归国,近日就在这驿馆住着。方才若不是在院内碰上先生,老夫恐怕此刻还未找到大夫啊!公子和小姐尽管放心吧,快快起来。”
听到此番话,林寻和唐谷溪几乎要喜极而泣,两人忙给大夫磕了头,随即站了起来。
只见那大夫凝望着榻上的人,双眉微蹙,“若是箭身长些还好,我也好手握拔箭。可眼下,这位姑娘胸前的断箭,只有一寸之长,要稳妥地拔出……实在是难啊!”
“大夫,”唐谷溪轻声叫道,眼眶通红,“若是拔出箭后,林落会怎样?”
大夫长叹一声,“那就要看这姑娘的运气了。运气好的话,休养几日便可恢复,运气不好……很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那大夫知道他们别无办法,此处更难寻得别的医者,因此也毫不避讳,该说什么就都说了出来。
此话一出,唐谷溪只觉双腿发软,浑身泄气,若不是身子及时被孙大娘扶住,她可能就要一头栽倒了。
“要是、要是我们手中有麻沸散就好了……”她再也无法遏制,眼泪汹涌而出,身子挣月兑了孙大娘的手臂,瘫软似的跪倒在了林落榻前。
林寻定定地立在那里,强忍眼中的泪水不致掉落。他紧绷着双唇,沉思良久,忽然道:“我姐她……她应该可以的,此刻她虽然无法使用内功,可从小的历练,不会让她连这些伤痛都敌不过……”
“即便如此,你们还是要做好准备。生死取决于这一瞬,捱过去了,一切都无事了。捱不过去,也在情理之中。”
林寻一闭眼,泪水滚落了下来,在白皙清俊的脸上滑出几道泪痕。他再次睁眼之后,便是满目的坚决与笃定,犹如清水之中的磐石,冲着大夫点了点头。
“好。”大夫回过头来,从药箱中取出几根细线,又对他道,“去取一根麻绳过来,越细越好。”
林寻听罢,想到了当日绑他和唐谷溪的麻绳,想不到今日竟派上了用场,因此找了片刻,很快便取来了。他手里拿着那根剪短的麻绳,欲要交给大夫时,却突然犯了难,犹豫地停在了那里。
“可是断箭离内脏尤近,若是在系绳的过程中动摇了箭身,那可如何是好?”
大夫伸出手来,“你只管给我就好,我自有法子。”
林寻干咽了一下,将绳索放到了他的手中。
只见大夫起身,将细绳一圈一圈绕在了断箭周围,并未触及箭身。待绕了几圈之后,他不知怎的,巧妙地打了一个死结。接着,他一手拽着绳子末端,一手捏住那个死结,面容谨慎无比,缓缓向箭身推了过去,麻绳绕成的圈子渐渐缩小,靠近箭身。
原来,那结看似是死结,实则是活结……
所有人都摒住呼吸,目光刷刷聚集在那断箭上,看着绳结一点点靠近箭身。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耳边再无其他声音,唐谷溪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手指发红,手心冒出的冷汗迅速将衣角湿透。
那绳结推至断箭上,箭身纹丝不动,大夫舒开紧皱的眉头,轻呼一口气,将手缓缓抬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