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蹴鞠比赛是在五日之后,骆清婉本想着当天就将他俩带过去,可是林寻心致不佳,不想出门。又因在铃儿一事上,骆清婉本就有些愧意在心,无可奈何之下,便也依了他。最后,她决意在比赛当天,再派人来林宅接他二人。如此,唐谷溪和林寻便也答应了。
这四日唐谷溪未出门,终日在院中陪着铃儿,铃儿更是将自己关在屋里,除了唐谷溪外谁也不开门,一天下来油盐不进,短短两三日便变了个样儿,整个人失魂落魄,多愁善感如同病态女子。
看她这般,唐谷溪束手无策,每日除了宽言几句,也想不出好的法子。
但从这两日的状态来看,她可以肯定的是,铃儿心中一定有林寻,只不过当日事情过于唐突,对她来说全无准备,所以才手忙脚乱、落荒而逃的。逃掉之后的铃儿,心中也是极为悔恨,否则也不可能终日落寞伤神了。
五日后,宫中派人来了。
因时间赶紧,马车停在门外等候,叶瑾云和周海在门口接应着,冯昀则一边抱着婧儿一边往漱石园赶。刚踏进门里,迎面便撞上了唐谷溪和林寻。
他二人形容素净、衣衫整洁,手里各佩戴着自己的那一把剑,风风火火,正在往外走。
“你们出来了就好,”冯昀轻叹一声,将臂弯中的婧儿放下,揉了揉酸痛的胳膊,眼光瞥到他二人手中的剑,不禁失笑一声,“你们这是去宫里,何必要拿剑呢?我看啊,你们自从回来之后,这剑就从没离开过手。”
林寻笑道:“那是了,爹爹马上就要回来,我若再不练剑,可不就要吃苦头了?”
“好了好了,快走吧,别让骆王妃的人等急了。”
林寻点了点头,垂下眼帘,口中轻轻叹了一声,回头朝漱石园里望去,视线凝结在小漱石园的门上,停顿片刻,眼里泛出一层又一层的感伤,回过头来后,脸上艰难地绽出一抹笑容:“那我们走了,师姐。”
“嗯。”
唐谷溪见状,没说什么,她知道他是在等铃儿出来,出来与他道别,哪怕只是离开短短三日,他也想要铃儿与他道别,可是铃儿依旧没有出来,只留给了他二人一个空荡荡的门口,这难免不使林寻心中难过。
不过,纵然她心中慨叹,可并没有表现出来。唐谷溪对冯昀笑着道别,又弯下腰去,将脸移至婧儿对面,笑嘻嘻地对她眨眨眼。
婧儿十分给面子,见她对自己笑,自己也咯咯笑了起来,露出一排莹白的贝齿。
唐谷溪一高兴,心里的阴翳郁闷全都烟消云散了,本想着去逗逗她,可又转念一想,在婧儿眼中,自己恐怕也只是个生人而已,况且时间紧急,不容耽搁,索性作罢,她站起身来,欲同林寻一起离开。
“婧儿,好好听话,听到没有?”倒是林寻止住了步子,回身对婧儿说道。
婧儿依偎在冯昀脚边,两只胳膊被高高拉起,她一边歪着头笑一边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口齿不清地问道:“小舅舅,小姨娘,你们……你们要去哪儿啊?”
小舅舅?小姨娘?
最先愣住的不是林寻,而是唐谷溪,她万万没料到,从婧儿口中竟然能听到“小姨娘”,而且还是主动对她叫的,一时心花怒放,蹲下来抓住婧儿:“婧儿,你是在叫我吗?”。
“婧儿,错了,石茵姨娘才是小姨娘,这个是唐姨娘。”冯昀弯下腰来对她解释道,声音柔软,极富耐心,“还有一个在园子里,叫——”
“谢姨娘!”婧儿抢先道。
“对,对,就是谢姨娘。”冯昀满心欢喜,蹲下来抱住婧儿,将她揽进怀里,“婧儿可真聪明啊,娘说一遍就记住了。”说着,她捏捏婧儿的鼻子,母女二人齐声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叮咚,飘荡在这小园中,畅快惬意。
林寻和唐谷溪不敢再耽误,笑过之后告别了冯昀,急忙离开了后院。
等他二人走至门前才发现,原来骆王妃也来了,一直在车中等候,而叶瑾云正在车前与她搭话。见他俩走近,叶瑾云才急忙止住话头,收身回来,对他二人嘱咐过后,便催促着上了马车。
来的马车一共有两辆,一辆珠翠围绕,华盖锦棚,上面坐着骆王妃和她的贴身侍女。另一辆虽也华贵无比,但细看的话还是逊色了几分,唐谷溪和林寻纵身跳了上去,敏捷地坐入车内,不敢再耽误半分。
“那他们俩,就拜托娘娘了。”叶瑾云站在第一辆马车旁,对立面的贵人道。
骆王妃半掀帘子,对叶瑾云笑着点了点头,放下帘后,两辆马车马蹄滚动,相继从林宅的大门前远去了。
唐谷溪坐在车内,一时觉得无聊,便撩开车帘向外张望,马车摇摇晃晃,刚走出那条巷子,她的视线便被某物所吸引,赶忙叫来了林寻。
“你看,那处坐着一个道士。”
“是吗?”。林寻闻言,伸着脑袋凑过来瞧。
只见与之渐行渐远的道路口处,坐着一个浑身破败、衣衫褴褛的道士,视其模样,大约四五十岁,其人骨瘦如柴,蓬头垢面,正从石阶上站起来,朝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不过也没走几步,来来回回就在原地徘徊,一副放浪游荡之状。
“这道士也混得太惨了些,”林寻撇撇嘴,坐回原位,将两臂架在胸前,“你看他一身行头,如此寒酸,如何给人算命占卜?怕是空有一腔大道理,也无人请他入门吧?”
“这可不一定。”唐谷溪不以为然,放下了帘子,“以我往日的经验,对神道之人来说,越是形容落魄,越能一语中的、神机妙算!”
“切,你往日经验,你有什么经验?”
“我……”唐谷溪不想与他贫嘴,索性岔开话题,眼珠略略转动,正好想起一事来,遂探过头去,神秘兮兮问道,“林寻,你可知婧儿有多大了?”
听闻此言,林寻微微一愣,似乎未料到她会突转话题,呆愣着反应片刻后,他咀嚼着她方才的问题,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唐谷溪见状,一脸不解,怒道:“你笑什么?”
“你竟然问……竟然问我知不知道……婧儿多大了!”林寻上气不接下气,畅笑一阵后,才整容严肃过来,看向板着脸生闷气的唐谷溪,心中还是哭笑不得,他长吸了一口气,对她道,“婧儿自出生起,便在我家,我又不是我姐,怎会忘了她多大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