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此言,林寻扭过头来,皱眉想到:唐谷溪以前进凉禹宫时,一向谨慎细微,为何此次入宫,竟无丝毫忌惮之心呢?如此胆大豪爽,不似她平日作风……
“姑娘有所不知,这宫中虽有我们殿下为太子,可是太子一向病体羸弱,今日的大会就是因身子不适而未出来。东宫……也早已不足分量,不被朝臣所看重,四王子就不同了,四王子身强力壮,协大王处理朝政已不是一日两日,其母又为正宫娘娘,这宫中啊,有四王子说一,那便无人敢说二……”
听宋安说来,唐谷溪陷入了沉默,仔细咀嚼着他的话,从中得出了两点:其一,太子烨泫为多病之体,今日这大会上,是看不见他的踪影的。其二,东宫之位有名无实,如今朝中最为得意的,应是四王子和王后。
只是,宋安何以如此信任他们,将朝中沉浮诉于她二人听呢?而且,还是三言两语便说尽,可见是做好了准备。
她未多作迟疑,回首笑道:“可是,正因如此,王子殿下才更该听取旁人意见哪,有不合理之处就该改正,你说对不对?”
宋安面有不解,沉吟着收回脑袋,不作声了。
唐谷溪微微垂眼,不由自主朝林寻看去,偏巧一抬眼,就发现林寻也正在看自己。二人目光相对,都晃了晃神,却都未说一句话,回过头来继续观赛。接下来的赛,二人看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片刻,从远处移步而来一个小巧宫女,在三人面前站定后微微施礼,含娇道:“不知二位是哪个府里的贵人,我们主子想请你们过去一趟,不知可否赏面?”
闻言,唐谷溪和林寻抬起了头,看那宫女面色平静,唇角含笑,道完这句话后便颔首等待,不说话了。
宋安自然认得她,知道她是从小棚过来的,心中不禁大为忧虑:必定是唐姑娘的话让四王子听见了,见她和林公子面生不认得,而自己又站在旁侧,想必是误会太子教唆的了。若是给太子或骆王妃招来祸端,可如何是好?
见那宫女不答话,唐谷溪也猜出一二了,目光一转,朝那小棚下望了一眼,见那个四王子还是不动声色,姿势和表情都不曾变一下,当真是个隐忍沉着之人,确有王者风范,就是不知其人品性情如何。
“他们是太子殿下前两日出宫时,在城中结交的友人,才认识不久呢。”宋安对那女子笑道,“这回宫中举办盛事,来往者居多,太子便把他们也请来了,想要一道观赛,只可惜……殿下今日偏巧身子不适,只好打发我来照应了。这不,正准备带他俩去看望太子呢,若是四王子没什么要紧事,那就……”
“那就如何?”宫女身后出现了一个人,是个奴才,也是从那小棚上走下来的,不似宫女般言辞柔和,而是面目严厉,直直瞪着宋安,“四王子只不过是想与太子的友人说几句话,你一个小小奴才竟敢阻挡?殿下莫不是得了什么急症,至于连一刻钟都空不出来?”
这一番犀利的讨伐入耳,宋安怯怯收回了目光,不作声了。
唐谷溪默默观察着这一切,从那奴才的态度可以看出这主子是个何等人,她心里略有乾坤后,对那奴才道:“二位千万别伤了和气,既然您家主子有请我二人,我二人便没有推辞的道理。宋公公,不如咱们先去王子殿下那里,稍后再去看太子如何?”
她注视着宋安,脸上竟没有一丝怒气。
宋安瞧了她一眼,无计可施,只好点了点头。
在前往四王子那里的路上,林寻小声对她说道:“我以为你方才要破口大骂呢……”
“大骂什么?”
“那奴才啊……他自己明明就是个奴才,竟还指着宋安的鼻子骂。”
“狗仗人势罢了。”唐谷溪似笑非笑,“奴才虽然等级一样,可背后的主子不一样,主子厉害,自己也就跟着风光,脊背自然也挺得直。”
林寻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眸光微移,朝唐谷溪脸上瞥去,停顿片刻又问:“所以,你是担心自己连累了太子殿下和骆妃娘娘,所以隐忍住了,是吗?”。
闻言,唐谷溪倒并不急着回答,而是转头瞪了他一眼,佯装怒意:“我脾气有那么大?”
“不是说你脾气大,而是……小姐你一向行侠仗义、爱打抱不平嘛。”
唐谷溪撇撇嘴,声音嗫喏:“打抱不平也得看时候,我唐谷溪又不是傻子,大庭广众之下教训一个王子的人,我何德何能?岂不是不要命了?”
“啊,原来你还会明哲保身啊。”
“那自然……”
……
远处石阶上的彩棚之下,周烨天稳稳坐于华座之上,目光虽放远于赛场之上,然眼角余光却注意到一侧两个人的走近,他眸中深意暗涌,泛起波澜,却一层一层被掩盖于平静的面容之下。
那是何人?为何在哪个府里都没见过?
宋安自始至终侍于左右,难道,是烨泫的人?还是骆妃娘娘的人?
若是烨泫的人,那他今日为何不在此,若是骆妃娘娘的人,那为何侍奉左右的人是宋安?
但视其年龄,不过二十上下,又看那骆贵妃自始至终坐在父王身侧,不似有客人之状,想必就是烨泫的客人了……会是谁呢?
方才,那女子的声音飞入他的耳朵,听那语气中的张狂之意,断定此女要么是狂妄无知之人,要么是故意挑衅之人。若为前者,他大可不必担忧,若为后者,那么他倒要好好会一会这二人了。
“殿下,您叫的人来了。”那宫女和奴才向后退去,分站于周烨天两侧。
唐谷溪和林寻跪地行礼,起身之后,微微垂首,并不抬头去看那王子。
周烨天缓缓扭头,阴沉的目光从他眼里散发出来,落到站着的一男一女身上,幽邃得如同漆黑夜幕,镇定之中泛出冷冷寒光。他打量了良久,嘴角忽扯开一丝微笑,两眼依旧微眯,悠悠问道:“你们,是何人?怎么我……从未见过你二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