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宽阔的宫道上,马车悠悠驶向宫门。天上明月高悬,地上月华如水。
小厮驾着马车,屏息无声,只闻车里传来低低的哭声,它隐忍着,压抑着,可无论如何,那哭声还是不可遏制地传了出来。
唐谷溪坐在马车里,手里的碎片被一块丝帕包裹着,完好的玉佩此刻四分五裂,鱼和龙首尾相接的图案模糊不清,再怎么拼接,也重合不到一起。
她的手剧烈地发抖,抖得那碎片几乎掉落,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点点淋在碎玉块上。黑暗之中,晶莹剔透的玉佩泛着幽幽绿光,经泪水晕染,那微光愈发闪烁莹亮。
无论如何,那是她最后的筹码,她必须留着。哪怕为之……毁了这玉佩,也在所不惜。
可是,此为苏宸留给她唯一的物品,亦为最后的物品。
它就那么碎了,那么毁了,那么没了……
在自己眼前四分五裂。
是被她一手摔碎的,一手摔烂的……
马车摇晃向前。
“敢问,这辆车可是唐姑娘的??”
不过多时,车忽然停了下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唐谷溪愣了一下,赶忙擦泪收玉,心想,此刻刚出宫门,在此等她的是何人?
“姑娘,外面有人等您。”小厮向里面道。
“是谁?”唐谷溪警惕道。
“如若是唐姑娘的,请姑娘赶快出来,随小的到相爷家。我们是相爷家的下人,玉婵姑娘遣我们来请。”
“玉婵?”她微怔,一手掀起了车帘,看到外面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车下站着两个下人打扮的人,正躬身看向这边。
“她为何请我?”唐谷溪略感一丝不安,“你家少夫人可还安好?”
那为首的小厮抬了抬头,似难启齿,说道:“姑娘还是先上车吧,此事不容耽搁啊。今儿个去将军府,见姑娘不在,小的们才又赶了过来。两个时辰已过去,姑娘若再耽搁,只怕会……”
唐谷溪听了这话,觉事发不妙,也不再多问,当即便下了车。
“姑娘,你……”
“你先回去吧,告诉琉璃姐姐不必担心,也别将方才的事道出……我去去就回。”
“好,那姑娘万事小心。”
上车后,唐谷溪按捺不住,赶忙问驾车的人:“快说?,你们少夫人究竟怎么了?”
“少夫人今日不慎绊倒了,直喊月复痛,小的出门时产婆方进去,怕是要生了!”
“什么……”唐谷溪脸吓得煞白,“几时绊倒的?好好的怎么会绊倒?”
“自小的离家门已过去两个时辰有余,此刻怕是已经生了。玉婵姑娘急忙忙地派我俩出去,也没交代清楚,敢问姑娘,可是我家少夫人的何人?”
“少夫人有喜多久了?”唐谷溪没回答他,直接问。
“将近七个月了。”
“七个月……胎已成形,可尚不足全。潇潇这日,怕是受大苦了。”唐谷溪口中喃喃,可心里却生起一团疑问,又问,“潇潇……少夫人一向恬静沉稳,她好好的怎会绊倒?”
“小的们也不知啊!今早少夫人还在后花园散心,玉婵姑娘似乎有事,并未陪在身边。接着就听见身边的丫鬟喊叫,才知道少夫人出事了。”
唐谷溪闻言,心中愈加不安,不再盘问,只望能尽快到达相府。
夜已深,然相府却是一派嘈杂,灯火通明,人仰马翻。唐谷溪一路惶惶,进门后,直奔少夫人卧房。
“潇潇怎样了?”唐谷溪一把玉蝉,此时玉蝉正守在小院门口,似乎在等她。门灯下,只她一个孤立的身影,小院内挤满了人,丫鬟婆子来来去去,步履匆匆,谁都无暇顾及她。正门前的台阶上,慕容寒绷着脸,负手来回踱步。
玉蝉一见她,又喜又急,禁不住哭道:“姑娘怎么才来!小姐在里边呆了三个时辰了,我……我生怕万一,便请人去叫姑娘,姑娘不是心心念念要见小姐吗,为何到了关头就见不着人了?好不让小姐寒心!”
唐谷溪听了这话,早失了魂魄,含泪道:“还……还未分娩完?”
玉蝉咬着唇摇头,泪如雨下。
“都这么久了,岂不要折磨死她?”唐谷溪满心愧疚,难受至极,“你方才说,说生怕万一……什么意思?”
“小姐是受了惊吓,突发生产,月复胎受到波动,本就生长不足……此刻自然是凶多吉少啊!”
“她受了什么惊吓?”
玉蝉满眼含泪,望着她欲言又止,说道:“今日午后,小姐从花园回来,路径门口时,听两个新来的小厮在墙后面说话,谁知他们就提到了……提到了武贲军之事,小姐……她禁不住打击,一下子摔在了地上!而我看见时……已经晚了!怪我……怪我不该好好跟着小姐……”
听至一半,唐谷溪便已了然了。她擦了把泪,朝里面望去,只见灯火照映的小院内,慕容寒的身影徘徊不定,忧心如焚到面色已发紫,他几欲冲进去,却被外面的人拦下了。
“紫阳长公主来过没有?”
“侯府已派人来过了,公子就在里面呢。”
“赵华庸?”
“嗯。”玉蝉扭头指去,只见慕容寒身后,尚有一个人影站在昏暗处,形色之着急不亚于慕容寒。
“相爷呢?”
“相爷出城已有半个月,此时未在家啊。”
“我去看她!”唐谷溪撒手就往里跑。
玉蝉紧跟着跑进来。
便在这时,只见房门“刷”的一下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妇人,两手沾血,大汗淋漓。屋内早已没了多大声息,哭叫声微弱。
慕容寒一见她出来,如离弦的箭,飞扑上去,抓住问:“少夫人她如何了,究竟如何了!”
“少爷,恕小的无能啊!少女乃女乃凶多吉少……”
“什么凶多吉少,你忙活了半日,竟给我这四个字?!”
“你别急。”赵华庸上来按住他,对那产婆道,“少夫人受这半日的罪,命都没半条了,你万莫再犹豫,只管保少夫人的命为好!”
产婆闻言,六神无主,只看向慕容寒。
慕容寒愤愤道:“还看我作甚,就照他说的办!无论怎样,潇潇的命最要紧,她绝不能出事!……就让我当这个不孝子吧,爹,娘……”他埋头掩面痛哭,身子佝偻下去。
产婆连不迭地点头进去,阖上门。
赵华庸一脸凝重,愁眉紧锁,扭头看了看慕容寒,伸手拍拍他的肩。
唐谷溪和玉蝉同时驻足,望着那紧闭的双门,形容呆滞。
几乎是刹那间,一声嘹亮的啼哭刺窗而出,划破夜空,撞进了众人的耳朵。
唐谷溪身子一绷,神色顿变,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