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应元走后,清嘉便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边躲避搜捕,一边要照顾陈母,这是山上不比家里,可供利用的东西其实很少,锅碗瓢盆全都没有。她自己倒是好办,随便在这山上找些野果子也能果月复,强撑一段时间,但陈母定然是受不了的,身子娇弱,虽说以前日子清苦但左右也没少着她的吃喝,所以清嘉很是忧愁。
她先是要解决的首要问题是她们的住宿问题,此时乃是盛夏时节,虽然不用担心太过寒冷,但却时常有暴雨来临,更别提这山上天气本就多变,她们至少应该有个栖身之地才是。
所幸在巨狼的洞穴旁边还有几个岩洞可供选择,虽然不大不深,但若是仅作暂居之地也算可以了,毕竟也算有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总要比餐风露水要好上许多。
清嘉赶紧找了个最宽敞的收拾了起来,但中途不下心崩了两个指甲,正所谓十指连心,当即就疼得她撕心裂肺,眼泪汪汪的。
陈母见了也是心疼,不由埋怨道:“让你小心了不是,快给我看看伤哪儿了,严重不?”
清嘉听了瘪了瘪嘴,摇头:“没事儿,不疼。”
她撒谎了,因为害怕被训。
陈母即是无奈又是心疼,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再次叮嘱她小心行事。
打扫好岩洞还是不行的,清嘉模了模地面感觉阴冷的很,人若是睡在上面岂不是要害病,且不说陈母身子娇弱,素来沾不得湿冷,哪怕是她自己长此以往恐怕也要害病,老了要遭罪的,于是她又赶紧找来了许多的干草垫在上面,这样既松软又能够保暖,厚厚的一层,虽然简陋了些但毕竟也只是过渡时期不能太讲究。
最后把一些衣服垫在上面这样一张简易的床也就诞生啦,清嘉吃力的背着陈母轻放在草垫上,呼呼,她力气不算大,若不是陈母久病床榻,身上的肌肉萎缩的厉害,她定然是背不起的,想起以前陈巘经常背着陈母去院子里晒太阳,那丝毫不费劲的样子,不由觉得男女之间的差别真不算小。
若是事情做到这里也算可以了,但清嘉瞧了瞧日头,刺目的阳光毫无遮拦的直射过来,让人几乎这不开眼,若是这样没遮没拦的不晓得要多受罪呢。
思及此她有去掰了些树枝回来,上面缀着新鲜浓绿的树叶,把它们洞门口一放,整个岩洞中就瞬间阴凉了起来,偶尔有些细碎的阳光透进来也不碍事,这样就好多了,不禁可以挡风当太阳,还可以做下隐蔽,真是两全其美。
清嘉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只是当下还不是她得意的时候,毕竟昨晚从家中带出来的几张饼只够一个人的口粮,她全给了陈母,但也在刚才就吃完了,若是在不去找些食物回来,恐怕晚上她们都要饿肚子了。
若是一两天也就罢了,但是这搜捕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毕竟关系重大,若是不查出个子丑寅卯来官府应该是不会罢休的,所以她必须要有长期抗战的心里准备。
既然已经是这样的境况了,她也不想怨天尤人,只能赶紧寻求办法在这荒山上活下来。
好在这座山的情况她很熟悉,尤其是这附近更是常来,所以大概哪里有些什么可以吃的她也知道。
于是她拿了已经空了的水囊,沿着记忆中的方向前行,她记得在这不远处的有几颗野桃树,前几次的时候还见它们开了花,长出了青青的如同婴儿拳头那般大笑的果子,算算时候现下也该成熟了吧。
这山上的东西很多,但不是每一样都能吃,所以清嘉也是小心再小心,只敢找些自己确定是无毒安全的东西食用。
一路下去,正好路过一处瀑布,如今正值汛期,前段时间天天下雨,如今虽然听了,但山上的流水仍旧丰沛的很,在东西还只是小股清流的石瀑如今已经是小有规模了。
清嘉蹲下来,先是大口大口的灌了几口水以平复自己因为饥饿而焦躁的情绪,因为干粮不多,陈母都不够吃她自然是没得吃了,再加上刚才做了那么多活,体力透支的厉害,到了现在真的是难受的厉害。
清凉爽口的山泉入口,让清嘉心情为之一荡,不由精神了几分,虽然这确实不抗饿,但却极大的缓解了她慌乱难受的情绪。
她瞧了瞧日头,算了算时间,若是自己脚程快些,待会儿找了食物说不得还能有时间在这瀑布潭里洗个澡。
虽然是昨夜才开始逃亡的,但毕竟是炎热的夏季,她一路奔忙,身上有些小伤口被汗水浸湿之后真是又痛又痒,简直就像是有千百只小虫子在不听的啃咬似的,难受极了。
若是能在这清凉干净的水中泡上一泡,那滋味想想都觉得心驰神往,舒畅不已啊。
一想到这个,她赶紧又往脸上泼了几把水,洗了个脸,这才打起精神向那长有桃树的山涧走去。
还好,清嘉的记忆没有出错,这几棵桃树确实长在这里,如今结满了红艳艳的果子,她老远的就看见了。
不由小跑着奔过来,这是山上的野树,从来也没人打理,不知不觉就开花结果长成了这样,平日里看起来并不起眼,但现下却帮了清嘉大忙。
她月兑下自己的外衣铺在桃树下,开始一个个的摘桃子。桃树并不高,除去树冠上的那些清嘉无需垫脚也能够摘到,这些小毛桃个子并不大,而且数量极多,密密麻麻的,但颜色喜人,模上去既脆又硬,想来也是阳光所赋予的吧。
所幸的是在距离这不远的地方有一处水源,所以常年湿气环绕,这果子虽不起眼,但汁多肉美,吃上一个既能够饱肚又能够解渴,真是好极了。
清嘉兴致勃勃的摘桃子,直到衣服再也包不住了这才罢手,拢了拢便抱到了旁边不远的水源处,一个个的仔细清洗,末了再装回去,收拾好这一大包的战利品,她这才心满意足的踏上归程。
在回去的时候清嘉还特意绕路去了那处瀑布,时间正好,这便月兑了衣服,一步步小心翼翼的踏进水里,瞬间一股清凉从脚底迅速蔓延至全身,让清嘉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有细微的震颤。
满身的粘腻和痛痒被瞬间洗去,那片刻的心旷神怡几乎让清嘉欢喜的快要落泪。
她蹲下让身子没入水中,虽然不会游泳,但她也像是小鸭子一样在水中划动,不知道怎么就起了玩乐的心思,一个人也挺能够自得其乐的,又是拍水溅的水花满脸都是,又是探出脚丫子在水面上伸长没入的,玩得真是不亦乐乎。
头发被打湿了,清嘉果断的抽出挽发的木簪,瞬间满头青丝倾泻而下,直达腰际,然后便朝着那飞瀑走去,直到那瀑布从她的头顶遍及她的全身,她真觉得舒服的灵魂都要飞出来似的。
可惜,欢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清嘉算了算时间直到自己不能再多在此地逗留了,这边出了水潭到了岸上穿好衣裳,最后抱着桃子打到回府。
回到山洞的时候,时间正好,陈母已经醒过来了,正背靠着岩壁望着洞外,跟赶回来的清嘉撞了个正着。
清嘉瞧见她醒了便跑过来,惊得陈母大喊:“跑什么跑什么!你慢点别摔着了,若是磕着哪儿了可怎么好,这满地乱石的也不知道小心。”
虽然是唠叨的抱怨,但却丝毫掩饰不住其中的关心,清嘉听了心里暖暖的。
“娘,您醒来多久了,”她一边放下手中的桃子一边说:“还有,您别靠着这石壁,太凉了。”
陈母看了她一眼,笑道:“凉什么,这样的天气一丝凉气都是不可多得的,又不是寒冬腊月,你紧张什么。”
清嘉挠了挠头,想想也是,在山下的时候,这样的天气,陈母只要中午一用过饭之后就热的睡不着,这个时候清嘉就要在床边给她打扇子,其余的什么也做不了,对比现在,确实是要折腾的多了。
她伸手模了模陈母的手触感温热,便知她所言不假,这才放下心来。
“你这包裹里的是什么?”陈母一眼就认出来外面那层不是她的外衣,如今里面鼓鼓囊囊的也不晓得是什么。
清嘉一边打开包裹一边道:“这是我找来的桃子,前几次我上山的时候偶尔发现的,刚才见它们结了果,虽然是野地生长无人照料,但滋味倒是不错,娘,你尝一个吧。”
她挑了一个大的递给陈母,一脸的期待,陈母拿过来轻咬了一口,果然如她所说,味道清甜,又脆又香,入口就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直达心田,而且汁水丰美,她本就有些渴了,这下正好,不由得多吃了几个。
清嘉见她吃完之后用贴身的锦帕给她擦了擦唇角和双手,陈母笑道:“你光看着我做什么,饿了一天了,快些吃吧。”
清嘉这下才彻底放松,拿了几个桃子,咔擦咔擦的就咬完了,这下肚子里有货了,心终于不慌了。
按理说忙了一天这个时候也该休息了,但清嘉知道自己还需要去找些树枝干柴什么的回来起个火堆,于是又拖着疲累的身子就近找了些回来,火堆不能起的太大,要不然容易招人来,若是被发现就惨了,所以只有小小的一团用作保暖和预留火种罢了。
做完这一切,今天的任务才算完成,清嘉终于得了片刻的喘息时间,这才一沾地就睡着了,可见是辛苦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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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嘉一直很挂念山下的情况,但最近几天她都有再这山上发现有人过夜的痕迹,目测人数还不少,当即就知道官府还没有死心,搜山还在继续。想来也是,这样大的事情,估计他们接到的也是上头的死命令,若是不查出个子丑寅卯来如何才能干休。
这样清嘉心里也有了长期抗战的心理准备,天天吃桃子定然是不成的,她有想到了许多其他的办法。
比如有些时候去另外找些野果子,比如毛栗,山枣什么的,味道也是意外的美味。
雨后山上会冒出来许多的蘑菇,像是鸡枞菌,鸡肉菌等等,捡了回去用炭火微微一烤可别提有多鲜美了。
若是运气好的时候她也能找到几窝鸟蛋,捧了回去只消往木炭中一埋,不消一会儿刨出来剥了壳就吃,那滋味比鸡蛋也丝毫不逊色。
偶尔也能在树窝之类的地方找到松鼠们存下的松子之类的干果,摊手一看,哟呵,还不少。
不仅如此,清嘉还在林子里发现了一处估模着是以前猎人留下来的一处捕猎陷阱,扒开外面的草往里面一看,好几只的兔子正在坑里动弹不得呢!
清嘉赶紧提回了山洞,挑挑拣拣的终于找到一个薄薄的石片,边缘的地方看上去十分锋利,这才将野兔的皮剥了下来,去除了内脏,穿上树枝,架在火上不停的翻烤,虽然山上没有食盐之类的调味料,但回来的路上清嘉却揪回来两把香叶,塞在肚子里。
这几只野兔都十分的肥美,个头挺大,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表皮就开始滋滋的往外不听的冒油,滴在木炭上发出嗤嗤的声音,那肉香,油香,还有植物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可别提有多诱人了。
清嘉也被眼前这一幕激的食指大动,胃口大开啊。
毕竟,这一段时间以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粘过荤腥了,如今见了这烤兔自然就跟猫见了鱼似的走不动路了。
大概是这香味实在浓郁竟然把巨狼也勾搭出来了,瞧它目光炯炯的盯着烤兔,清嘉也笑了,烤熟了之后便扯了一个前腿给它,巨狼低头嗅了嗅,吃了进去,大概还是不太习惯熟食,它并不热衷。
清嘉想了想又把一旁没有剥皮的野兔扔给了它一次,这次它果断的衔回了洞里,独自享用这次宵夜。
陈母食量并不大,吃了一个后腿,第二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清嘉就想清道夫一样解决掉剩下的整个躯干。
虽然看起来庞大,但其实除去腿部的其余地方肉并没有多少,但清嘉还是吃的津津有味,很是满足。
此后,每天清嘉都会去哪个陷阱看看,猎物不是每天都有,但还是有规律可循的,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些失足的小动物掉进去,这个时候就是清嘉她们打牙祭的时候啦。
这样的日子一直坚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山上的那些官兵全部撤走,那个时候的清嘉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么一碴事儿了,去山下打探消息的念头也很久没有再冒出来了。
所以直到陈母在山上害了病,清嘉迫不得已决定以身犯下山溜回家的时候,她这才发现其实那些人早已经撤走了。
只是村子里却再也没有半个人,宛如一座死城,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清嘉才知道其实那天晚上村里的人逃过一劫的没几个,大多数还是被抓了回去,至于怎么处理的就不得而知了,总归不会有什么好归宿就是了。
但当时的清嘉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勇气,她一个人竟背着陈母下山,回到了自己那个已经有些破败的家中。
家里头有非常明显被翻动的痕迹,简直可以说是面目全非,清嘉将她放在床上,急慌慌的要去拿药箱,家中乱七八糟,好不容易找到里面的东西也是少了这个,坏了那个。
陈母见她焦急,虚弱道:“孩子,过来……”
她已经几次再鬼门关面前走过,这一次,她有预感自己是真的熬不过了。
天命到了。
“……我有些话想对你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