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说起来,华都里的贵妇们真是没有比清嘉更如意的了。
上无公婆长辈需要侍奉,下无兄弟姐妹需要照料,丈夫疼爱,行动自由,家产丰厚,锦衣玉食。
陈巘与她年纪相当,相貌人品那更是没得说,嫁了这样的好夫君,这是多少女子求也求不来的福分,清嘉自己也很珍惜,虽然她每天很忙很忙但都一定会尽到自己做妻子的责任,但凡是陈巘的事情都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
试问,哪个世家大族的主母每日不是有一堆的事务有待处理,整日也不得一点空?哪个能如她一般,长时间在外面抛头露面打理生意?
若说那些个世家女人一点外产都没有,那定然是不可信的,但如她这般明目张胆的却是没有,毕竟是外财,对内对外都得要掖着藏着,哪里能这样正大光明的在外面捞私房钱,若是被人知道了,还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丑闻。
更何况,陈巘说了,无论府内府外,她均可做主,不拘于这些约定俗成的老规矩。
谁说女人就非得在家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守着那么三宅两院过一辈子了?
他的嘉嘉想做什么他都是支持的,用不着明里暗里的遮掩着。本来他素日里军中事务就繁忙的很,没有多少时间陪她,若她能有个自己感兴趣的事情打发时光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她的一生不应该单单只有自己,她的价值也不应该仅仅只是自己的妻子,她是那样的聪明,有才干,若是只能在这深宅大院中消耗时光那真是太可惜了。
她若是喜欢做些生意,那也无妨,不在乎赚多少钱,只要能让她开心,这样就好。
陈巘没什么在意的,在军中威严得很,在朝中寡言的很,但却唯独对自己的妻子既温柔又包容,在将军府里的下人没人不知道,若是得罪了将军大人兴许没什么大碍,但若是惹得夫人不快了,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夫妻感情深厚可见一斑。
尽管如此,但府里的下人们还是非常喜爱这位姿容绝世,性子又好的夫人。清嘉不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对待下人既和善又宽容,只要不是大错,笑笑也就过去了并不加以苛责,再加上管家得力,整个府里的事务运转井井有条。
这样清嘉就可以更加放心的忙她的生意经啦,绣庄里的生意是越来越好,最近又琢磨出几种新针法,绣出来的成品很是得那些富贵妇人们的喜爱。
清嘉一连好几天都在呈上来的新品,若是时间不够了还会带回自己府里细细琢磨是否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陈巘一回来就瞧见她那这个绣团在那里指指戳戳的,站在她身后欣赏了一会儿,这一次清嘉虽然也入神但却没有毫无知觉,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含糊道:“你回来啦,可是用过饭了?”
“不急。”陈巘一般只要没有特殊情况都要回府和她一起用膳的,眼下见她忙得很倒是也不好打扰。
清嘉一听也没心思在绣了,赶紧搁下来,道:“这么说就是没吃了?那我们快些开饭吧。”说着就要往外走。
陈巘只觉得心中一暖,将她搂进怀里,道:“还是自家夫人好啊,知冷知热,这是心疼我么?”
清嘉现在也学坏了,惯会毒舌,口是心非道:“那我是害怕别人说我苛刻你,饭都不给吃饱,传出去我可怎么做人。”
这一盆冷水泼的陈巘竟是哑口无言,该死,这才多少时日,他的嘉嘉做生意别的他是不清楚,但牙尖嘴利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
这样下去那还得了!
陈巘气得在她颈侧轻轻咬了一口,语带幽怨:“你还说你没苛刻我,这么些天我连你人都见不到了。”
这话已有所指,清嘉立刻就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这青天白日的说这些做什么!?被人知道了那还要脸不?
清嘉忍不住瞪他,陈巘笑了,牵起她的手就往饭厅走去。
“……其他的我也就不说了,但是府里是时候买些丫头婆子了,你每日忙进忙多几个人给你跑腿打杂也是好的。”
清嘉给陈巘盛了一碗汤,闻言惊得手立刻就缩了回去。
陈巘挑眉:“为夫这可是说错了什么,怎么连汤也不给喝了?”
旁边站着的丫鬟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可把清嘉窘到了,恨恨的把汤碗塞到他手里,道:“喝你的汤吧,整日里朝中军营那些事还不够你忙么,操心这些做什么,我很好呀!”
陈巘低头轻笑,转动手中的调羹,悠然道:“夫人,我这可是一片好心。”
清嘉自然也知道陈巘是舍不得她累着,心中也是一片柔软,低声道:“好,我知道了。”
这低眉顺眼的模样跟寻常府里的小媳妇没什么两样,偏偏让陈巘看了十分心动,若不是顾忌着房中还有别人,他几乎都快要把持不住。
咳咳,秋季多燥,容易上火啊。
他掩饰性的喝了一口汤,谁知刚一入口,一股不同寻常的鲜味就划入食道。
清嘉见他神色微妙,道:“怎么了,不好喝吗?”。
陈巘缓缓的将汤咽下,意味悠长道:“滋味甚佳,”略微顿了顿,眼神更是深幽:“有劳夫人费心了。”
清嘉觉得他这话阴阳怪气,自己也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口齿不清道:“味道很好啊,”她皱眉抱怨:“你的舌头长得跟别人不一样么,真是挑剔!”
这汤是她专门吩咐厨房给他补身子的,他今日去军中去的勤,训练理事一个都少了,她担心他的身子,这才想着在饮食上做的精细些。
陈巘在兵部挂了一个闲职,一般点个卯就走,平日里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兵部尚书顾修槐一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他若不是去了军中一般时候尚算清闲。这还要有赖于当今皇帝的昏聩庸碌,每三日一朝,还时常缺席,若非有什么天大的要紧事一般我们那个皇帝陛下是不可能每天好好的坐在他那把龙椅上的。
若非严朝从太祖时期皇帝就十分勤勉,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要不然这纵然铁桶一般的江山估计也要被这昏君弄的风雨飘摇的。陈巘早已经对他不抱什么希望,皇帝三番五次的想要收回他的兵权,其用意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如果是以前交出去也就交出去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自保的能力他尚且还有,皇帝纵然再昏庸那也不敢随意的残害功臣,若真如此岂不是要寒了天下将士的心肠。
但如今可不一样了,清嘉回来了,那一切就要重新计量了。
兵权是不可能交出去的,若是没了这护身符,他要如何在这血雨腥风,明枪暗箭的朝堂不被人算计,护住他的妻子。
所以他不能长时间的月兑离了军中,有些事情瞬息万变,一点也马虎不得。
最近他已经发现唐太师似乎有意的将势力向军中浸入,陈巘不清楚这是皇帝的意思还是唐太师为了夺权而为。
他既担心军中局势有变又放心不下家中的妻子,所以就只能两头跑了。
这几日,军中有些风言风语,陈巘得了消息就雷厉风行的处置了几个嘴碎的,震慑了全军,估计能太平一些日子了。
陈巘心中轻松,便随意道:“平日里怎么不见你和其他府里那些夫人小姐们聚会玩?”
清嘉则是一脸疑惑:“什么?”
陈巘不禁叹息,他的嘉嘉什么都不懂呢。
在陈巘的印象中,华都的这些夫人小姐们总是有事没事的聚会,一堆贵妇们聚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不是在尚书府的后院就是在侍郎府的花园。
小时候在国公府里,陈母没少办这样的聚会,这已经成了华都上流圈子的一种潜在规矩。
若是不被邀请或是从不参加的人那是会被排挤出外的。
如果是陆清宇恐怕早就在府中呼朋唤友了,但清嘉却还是一无所知,若是陈母还在的话也能教她些,但如今府里一个长辈都没有,这也难怪她这么久了竟毫无准备。
有些东西你可以不需要,但不能没有。
他不需要清嘉去结识这些贵妇以备不时之需,在必要的时候去寻求什么‘夫人外交’,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经看清了这些朝堂后院之中的名堂,无论任何时候都是靠不住的。
太平盛世的锦上添花,落魄时候的落井下石。
这拿来有什么用?
只是,因为前面有了陆清宇一事,华都之中的流言蜚语颇重,很多人都认为是他见异思迁,朝三暮四,因而悔婚,要不然怎么藏着不敢见人呢?
他是无所谓的,如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用手中的长枪奠定的,这点任谁也动摇不了。
但是他却不能忍受旁人加诸在清嘉身上的不实之论,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今后要同葬一穴的原配结发,谁若是敢对她指指点点,说三道四,那就是在打他的脸,不给他的面子。
陈巘模了模她的头,在她炸毛之前又迅速转移话题:“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华都望族之间往来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罢了,若是谁家娶了新夫人,那是要在府中宴客,邀请那些夫人小姐来做客的,互作认识的。”
清嘉果然忽略了他‘犯上作乱’的双手,道:“可我不是新夫人呀!”
他们已经成婚的五年之久了呀,早就是老夫老妻了好吗!
陈巘见她模样实在可爱,不由亲了亲她柔女敕的脸颊,道:“朝中大将军一职早已空置许久,算起来已经有三朝不曾有大将军夫人了,你说你是不是新夫人。”
清嘉了然,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不由得,她又对陈巘崇拜起来,望着他的眼中尽是倾慕:“三哥,我真开心,我的夫君是个盖世英雄呢!”
没有女人不崇拜英雄的,清嘉也不例外,平日里看话本的时候也对书里那些保家护国,战死沙场的十分仰慕。对于陈巘,那更是不在话下啦。
陈巘却摇摇头:“我可算不得什么英雄。”
英雄应该是兼济天下,以拯救天下苍生为使命的无私付出,他的初衷却远没有那么伟大,不过是为了家族振兴和妻儿的安逸生活罢了。
他的心是那样小,小的只装得下一个清嘉,在外人看来他驱逐外敌,平定内乱,大将军一职实至名归,在如今的严朝军事上已经无人可以与他抗衡,皇帝也动他不得。
只是无人知晓,他是一点都不在意这些虚名,它们存在的意义无非就是让清嘉安享太平而已。
嘉嘉,这一切只是因为我希望成为你的骄傲而已。
清嘉只当他是谦虚,这便天真的问:“一定要那么做吗?”。
陈巘却并不正面回答,只是一味的亲她,左一下右一下,声音微不可闻:“多交些朋友陪你玩不好吗?许多跟你年纪相当的夫人,说不定能有些投缘的。”
清嘉不由想起了顾琰,心中也有了几分憧憬,陈巘又道:“更何况,我希望别人都认识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三媒六娉,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原配,让别人不敢小瞧了你去。”
瞬间,清嘉大受感动,搂着他的脖子,一个大大的吻吧唧一声就落在他的英俊的侧脸上。
“三哥,我一定会好好操持,定然不会让你丢脸的!”
陈巘笑了,这傻丫头,他能有什么好丢脸了。
这世上还能有比他更幸运的男人么?
他修长的手指从她的眉心一直向下,划过她的鼻梁,嘴唇,下巴,这张脸精无比,纵然是仙女庙中的九天玄女也不及一半颜色。
无需她做什么,只是端端的站在那里就足以让满园粉黛,瞬间失色。
可她好像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容颜的厉害之处,但正因如此才显出性子的可爱来。
无论她的嬉笑怒骂,撒娇埋怨,在他的眼中都是独一无二的风景。
正如那一天,她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三哥,你总说我爱哭,可却没有想过,我哪一滴眼泪不是为你而流。”
至此,一念成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