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嘉像是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里时光交错的厉害,她回到了那座江边的小山村,梦里有一只很大的白蛇在梦里追她,她害怕极了,只知道没有方向的乱跑。
可是不管她怎么跑啊跑,那只巨蛇一只都跟着她,怎么甩也甩不掉,正当她快要的绝望的时候,突然看见陈巘了,他还是多年前儒雅温和的样子,在满是花草的院子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待她跑近一看,他却是在整理行装,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旁边的摇篮里还有一个正在哇哇哭的孩子。
她慌张极了,赶紧拉着他说,三哥,有蛇在追我!
但他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笑着对她说:“傻嘉嘉,哪里有什么蛇?”
她这才连忙转头一看,确实,白蛇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再看陈巘却背起了行装又将摇篮里的孩子抱起来,对她说,嘉嘉,我们走了。
她愣住了,一时也没回过味来,走了?走到哪里去?
只见陈巘就这样离开了,她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所措,只能不顾一切的追上去。
可是,无论她怎么追却总是无法拉近与他的距离,她几乎快要急哭了。
你们去哪儿!?
不要我了吗?
她声嘶力竭的呼喊,但却一直未见他有回头,只有孩子隐隐约约的哭声,让她心头一紧一痛。
……
“夫人?夫人……”
迷迷糊糊之中,似乎有人在叫她,可清嘉脑子一片昏沉,她知道自己在做梦,还是一个可怕的噩梦,只需要将眼睛睁开就好。
她不努力的尝试却始终无法月兑离梦魇,心里急的不行,眼看着她快要气空力尽,无力再追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那个孩子小手一晃一晃,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像极了再想她摇手道别。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楚了那个孩子的脸,惨白惨白,半眯着眼睛,眼角有泪水不断流出来。
她心头一紧,孩子——
突然,她神智恢复,从深沉的梦境中醒来,眼前依旧是再熟悉不过的卧房,清嘉松了一口气。
这时耳边传来春红欣喜的惊呼声:“夫人你终于醒了,刚才我见你在梦中被魇住了,怎么叫您都叫不醒……”
清嘉此刻已经是满头大汗,但偏偏躺在床上却是丝毫动弹不得,浑身无力不说,某些地方还隐隐作痛,让她整个人难受极了。
张了张嘴,喉咙也干涉的的厉害,春红见状立马会意,问道:“夫人你是要喝水吗?”。
清嘉微微的点头,春红赶紧倒了温热的清茶服侍她喝下。清嘉这才好受了点,习惯性的下意识的模了模自己肚子,掌下却是一片平坦。
她现实一阵惊慌,但转念又想起之前的事情,心还来不及放下片刻又被高高的提起来,她抓住春红的手臂,急切的问道:“孩子呢?在哪里?”
春红见她一脸焦急,赶紧安抚,解释道:“夫人放心,小世子刚出世,身子十分虚弱,刘太医正在守着他呢。”
清嘉一听更是心酸,虚弱……
“扶我起来,我想去看看……”
春红却被吓到,赶紧制止:“夫人,你才刚生了孩子,不能随意下床,外头天气那样冷,若是冻着了,那以后可是要遭罪的呀!”
虽然她还是个未嫁的女儿家,但却也知道女子生产之后的调养十分重要,不能劳累,不能见风,不能随意碰水等等。
如今将军不在府中,夫人若是有个什么不对,到时候将军回来了还不知道要如何心疼生气呢。
要知道昨日的情景真是凶险极了,纵然是现在回想起来也仍然有几分心有余悸。清嘉生产的情状真是将这个小丫头吓坏了。
那是胎位不正造成难产,孩子这才刚一出来清嘉就伴有出血,好在伤口不算很大,再加上刘仲谋医术精湛,经验丰富,这才及时止住了流血不止的状况,若非如此后果不堪设想。
在生产之中,血崩便是情况最坏的一种。
不仅如此,那孩子生下来个头也比寻常人家刚落地的孩子小了很多,许久才听见弱弱的哭声,还时有时无的。产婆将孩子抱下去洗干净了之后,没了血迹,脸色是骇人的青灰。
若不是偶尔抽动一下,她几乎都要以为……
唉……
春红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这些当然是不能告诉给清嘉知道的。端看她现在这样极度憔悴,脸色惨白的样子便知道那是绝对再也经受不住任何不好的消息了。
清嘉听了春红的话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迫切,只要一刻没有看到那个孩子,她就无法安心。
好想看看他到底好不好。
春红见说服不了她,赶紧道:“夫人,您还是躺在床上休息,我这就去问问刘太医,告诉他您醒了,看是不是方便将小世子抱过来。”
清嘉一听,赶紧点头:“快去,快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春红果然将刘仲谋请来了。
只是清嘉伸长脖子,左右看了看,他也只是提了个药箱,手上并没有把孩子抱来。
“嘉嘉,别急。”
刘仲谋适时安抚,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药箱,道:“孩子在隔壁,早产儿身子较为虚弱,我请来了几位对小儿之症十分擅长的同僚为他看诊,你不必担心,好好将养身子才是。”
他打开随行药箱,伸手在半空中往下压了压:“躺下,让我为你把把脉。”
清嘉也确实身子难受的厉害,这便也不再坚持,伸出手让刘仲谋为自己看诊。
彼此之间,一时无语。
诊毕,刘仲谋开了方子,递给清嘉,道:“你生产之时的状况与我料想到丝毫不差,孩子确实难产,所幸胎儿身子较小,情况不算太糟。可饶是如此,你后面也有出血的症状,嘉嘉,差一点点,事情就要不可收拾了。”
刘仲谋这样一说,清嘉也有些后怕,生出了几分劫后余生之感。
“……只是你这身子再也经不起半分折腾,需得好好将养,我给你开张单子,你且看看,若无异议,便照这个服药吧。”
清嘉结果药方,细细一看,上面皆是些温补的药物,有助于产后固本培元,补气养血,她看过之后也觉得并无不妥,这便交给了春红,让管家照着方子抓药去了。
刘仲谋又说些注意的事项,无外乎便是忌讳饮食,注意保暖等等,清嘉都一一应下,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此后几天,刘仲谋仍然天天到府上来,清嘉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便渐渐能下地了,虽然还是不能出房门,但总算是比先前几天要好得多了。
至于刘仲谋那主要是来为孩子看诊的,只是每次临走之前清嘉都会问起孩子的状况,但他却每次说辞都大同小异,无非便是没什么大碍,好好养着云云。
终于熬到了第四天上,刘仲谋这才将孩子抱到了清嘉面前。
清嘉见到孩子,一下子眼眶就红了。
“他好小……”
她将他抱在怀里,臂上竟没感到什么压力。
小脸皱皱巴巴的不说,脸色还不好没什么血色,哭声也轻得很,像极了刚出生的小猫,脆弱的一塌糊涂。
清嘉抱着孩子,既是感动又是心酸,这是她和陈巘的孩子呢……
她低下头,将脸贴着他的额头,完全说不出话来。
刘仲谋见她这样舐犊情深的模样,不由笑了:“这孩子早产两月有余,身子自然要比足月的小上许多,嘉嘉,你无需担心,日后……变会好起来的。”
清嘉顾不得回话,瞧着他小小的胳膊,蜷缩在厚厚的衣服之中,不禁有些失落:“他这样小,我之前给他准备的小衣服都太大了呢。”
语气之中是说不出来的失落和难过,尽管她现在身体也还未恢复,但却为怀中孩子的虚弱感到难受不已。
刘仲谋叹气,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情绪这般低落的清嘉了,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汇成一声幽幽叹息。
……
这边刘仲谋刚走,管家便过来请示。
“夫人,如今您诞下世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是否需要给将军去封家书报喜?”
清嘉一愣,垂眸浅笑,声音轻柔至极:“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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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时的陈巘还不知道,他在东南这边极力的收缩兵力,只为速速退敌,早日回去陪清嘉生产,却不想孩子早产,他已经成为了父亲。
这边的海寇们十分顽强,远远要比西北夷族那些少数民族来的有韧劲儿,不屈不挠,拼死抵抗。
所以在陈巘攻下泊隆城之后便退守潞仰郡,双方激战数次,局势还未明朗。
只是这潞仰郡是东南要塞,严朝极为重要的海港也是东南海域的门户。海寇们占下这里之后,便在周围大肆抢夺,掠走了无数的粮食衣物,金银珠宝,还有大批船只武器,如今他们退守此处,有这样丰足的物资作为资本,若是强攻恐怕不易。
陈巘明白,最好的办法便是封死周围的道路,慢慢的将他们困死在城中,直至弹尽粮绝,在主动出击,那定然是事倍功半。
只是……
他心中挂念清嘉,有些时候不免略有急躁。
第三次合围失败,陈巘在距离潞仰郡数里之外的东虢县安营扎寨。
这几日肆虐了整整一冬的大雪终于偃旗息鼓,这两天雪渐渐化开,天气有了明显的好转。
晚间无眠,在空茫的夜空下,陈巘走出营帐,行至城楼之上。
冷冽的寒风拂过,不多时便是满目风霜,但他此刻的目光却远比这清冷的月色更凛冽。
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雪停了,气候转换,那么战争的局势随之也会发生变化。
陈巘明白此刻他不应该是满心愁绪,在这高处凭栏眺望,而是应该让自己快些静下心来,仔细的谋划接下来的行兵布阵。
毕竟,这场雪对于双方来说都很重要。
雪化之后,那些被大雪中断的各大交通要道将会被恢复,有利于他调动兵力,各处步防,还有运送粮草,武器等等。但也同时意味着,他现如今对海寇们铁桶一般牢不可破的包围圈将会出现缺口。
因为届时,海冰融化,海面松动,海寇们海上作战经验丰富,一旦让他们登上战舰,那便是如鱼得水,十分难对付了。
严朝这些年来一直实行海禁政策,对于海军并不看重,平常疏于训练,士兵们到了船上十分不适应往往会晕船害病,所以每每与海寇们交手都是惨败而归。
陈巘与他们交手至今,已然有了一定的认知,自然知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的道理。
但问题是他如今手上的兵力不足以他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强行攻城,然而大部队的援兵有困于天灾,被大雪阻搁在了潞仰郡之外。
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
这般情况下他本该好好思考对策,但却随着清嘉的产期越来越近,他很难集中注意力。
陈巘望着城下苍茫素裹的大地,心中暗暗叹息,自己恐怕是赶不及回去陪她了。
这便又是一夜无眠。
……
第二日。
华都朝廷方面的消息抵达,连带着还有一封来自将军府的家书。
李林守信之后,看也不敢多看一眼,径直将其交给了陈巘。
陈巘一夜未睡,精神略有倦怠,将信随手扔到桌上,这才不紧不慢的一封封拆开来看。
前面两封是皇帝的对如今战况的问询以及他手下副将驰援的进展,关于皇帝的的来信陈巘扫了一眼也就扔开了,心中冷笑,这昏君平素里只知道贪图享乐,留恋后宫,如今这样装模作样的这般关心东南局势倒也难为他了。
至于副将信中所言,道是他已经命人绕过了被大雪阻断的官道,从别处徒步赶来,不日将抵达东虢县与他回合。
第三封……
他的视线落在信封上那娟秀字迹上,瞳孔剧烈的收缩——
一旁的李林本来送了信就准备退出去,但见陈巘拿起信一看便神色一凛,心知定然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才脚下跟生了根一般,再也移不开。
这第三封信是清嘉的亲笔信,陈巘如何能不认得,当下便心中一紧,赶紧拆开来一看。
上面讲到清嘉早产的事情,陈巘虽然面色如常,但李林还是看到了他指尖轻微的颤了一下。
再道后面,他眉目舒展,隐隐有喜色,眼角之间,竟是一片柔光。
……我已平安生产,孩子虽有微恙,但还算安康,你在战场无需过多记挂也不必急着赶回来,万事以己为重。
勿念。
阅毕,陈巘小心的合上信纸,唇角已然有了微微上扬的弧度。
李林知他素来从容,极少有这般喜形于色的时候,便知道应是华都的府中传来了喜讯。
当即也十分为他开心,便兴致勃勃的问道:“将军,可是华都有什么事?“
陈巘轻轻摇头,道:“我夫人已与日前生产,母子均安。”
李林拍手道喜:“哎呀,那便要恭喜大将军喜添世子啊!”
陈巘倒也不客气,回道:“多谢。”
是啊,母子均安,她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初为人父,纵然实在这生死未卜,危险重重的战场也难以克制住内心不断涌动的喜悦之情。
这真是太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