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熙是个很乖巧的孩子,整日不哭不闹,除了吃就是睡,清嘉出了月子就更有精力来照料她儿子了。
虽然府中乳母女乃娘一应俱全,但初为人母她还是十分小心谨慎,每日都要看上好几遍才能撒手。
小孩子偶有哭闹的时候,她便将他抱起来有模有样的哄着,那耐心真是没谁了。
只是陈熙终归是个早产的孩子,胎中不足,便要后天遭罪,饶是清嘉已是这样小心,将他在房中养了足足两个月也不敢将他抱出去,但却还是在季节转换的时候出了岔子。
今年气候异常的很,乃是数十年难得一见的大寒,严朝全国上下都深受雪害侵袭,纵然华都地处南方也未能幸免,大雪足足下够了一个月。
好不容易等到开春,雪停了,天气放晴,这气温却没个缓冲,一点没见早春实景,便是艳阳高照。
这孩子娇弱得很,这样陡然的气候变化,一时也不能适应,这不就害了病了么。
清嘉吓得不行,这孩子高烧不止,咳嗽不停,她看了下也不过是寻常的小儿风寒,若要是想治好倒也不难,几贴药下去不日也就好了。
只是,这孩子还不不足百天,正是个毫不讲理,只知哭闹的时候,那苦涩的药汁莫说是喝下去,纵然是沾染上一点也是哇哇大哭。
清嘉想方设法的想给他喂药偏偏都不奏效,这孩子除了女乃水什么也不认,你将那药汁给他哺进去,那小小的嘴就立马给你吐出来,根本不经过细女敕的咽喉,还不依不饶的使劲儿哭闹,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熙儿,娘知道你难受,喝点药好不好?喝了药就不难受了,嗯?”清嘉面对这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人儿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恨不得抱着他一起哭才好,声音也嘶哑得厉害:“儿子,你别哭了好不好,你这一哭,娘也想哭了……”
清嘉吸了吸鼻子,只感觉眼眶酸涩的很,果然,只有自己做了父母才晓得其中百般滋味。
真是让人无可奈何,无言以对。
你总不能跟一个只知道喝女乃和耍横的小婴儿讲道理的。
将军府里的地窖里存有冰块,管家赶紧让人取了来,小心的弄成冰渣然后包在绸布中给陈熙降温。
可是,这冰包换了一个又一个也不见有用,清嘉也累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自己也是个大夫,虽然不擅儿科,但最基本的病理还是明白的。这孩子高烧不退,定然是咽喉处有了炎症继而引发的高烧。
只是体外降温,乃是治标不治本。
刘仲谋也是来了又去给清嘉找来了好几位擅长此医道的大夫,可均是看了便摇头,有道是,药到病除,那也得喝的进去药才能病好不是?
清嘉真是操碎了心,简直拿这小祖宗一点办法也没有。
后来还是自己想办法让人找来了较为细长的麦管,一口一口少少的口哺给他,虽说还是撒的比喝进去的多得多,但总算是能有吃进去一点了。
药碗见了底,清嘉抱着哭闹不止的儿子,心头总算安定了些,一旁的女乃娘赶紧上前一步,道:“夫人,还是将世子交给我吧,您累了一天了,需得好好休息。”
这话虽是不错,可清嘉还是放心不下,先是模了模孩子的脸又模了模小手,心疼不已,道:“这么一折腾,这些日子养起来的肉全没了,儿子啊,你这样下去到时候你爹爹回来还以为是你娘苛待了你呢。”
女乃娘闻言也是笑了声,道:“夫人对小世子真是再用心不过了,这府里上上下下都看在眼里呢。”
本来清嘉也是随口说笑罢了,倒也不甚在意,将孩子交到女乃娘手中,这才觉着自己浑身酸疼的厉害。
可见,这养育孩子还真非易事。
本想睡一会儿,管家又送来了这个月的账册,清嘉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细心核对,真是一刻空闲的功夫都没有。
要知道她已经许久没有模过这账本,自从怀孕开始府中的一切事务都是由管家全权打理,如今她身体已经恢复,自然是要重新接手的。
虽说清嘉不知道陈家以前的产业有多少,但是每个月到她手里的产业收益却是不菲。如今府中只有他们夫妻二人,陈巘平常军务缠身,自然是没时间管这些的,所以一切都是在由清嘉打理。
若是放在以前清嘉有大把的闲暇时间,那自然是得心应手,可如今有了孩子,偏偏又是正在襁褓之中又是时时刻刻离不得人的情况,那肯定就有些手忙脚乱,应接不暇了。
好不容易,孩子暂时是无碍了,清嘉在看完账册之后还是不放心便去房里看了一眼,女乃娘已经将他哄睡下了,她伸手轻触他的额头,传来的温度确实要比先前低了,这便放下心来。
清嘉示意女乃娘到外面来。
“夫人……”女乃娘惴惴不安。
昨天世子无故高烧,虽说她也是一头雾水,但毕竟这孩子从出生开始便是自己看护的,如今无缘无故害了病,这可不就是她的责任嘛!
女乃娘心里害怕极了,这豪门宅里的贵妇们任凭哪一个都是不好招惹的,尤其是这位还是个特别位高权重的。
她当女乃娘已经有十余年的时间了,平素里专门游走于华都的权贵人家替他们带孩子,经验可谓十分丰富。
所以当初将军府的管家才从十多个女乃娘中挑中了她,且这位将军夫人身孕还只有半年的时候就让她候着了。
她也知道这位身份非比寻常,所以一直都小心翼翼,丝毫不敢出任何岔子,不曾想纵然是将军那样百般娇宠的养着,这位将军夫人还是早产了。
她们这些做女乃娘的最怕的就是伺候这种早产儿了,稍有不慎便要生病,十分不好养活。
如今可不就大难临头了嘛!
女乃娘心头紧张不安得很,低着头,不敢看人。
清嘉见她神色慌张便知道她心头的顾虑道:“……昨天的事不怪你,这孩子生来便遭罪受难,总归还是我这个做娘的没将他养好。”
提到这个清嘉心头就郁郁,正所谓疼在儿身,痛在娘心,看着孩子受罪,她比谁都难受。
“只是,我这才做了生身母亲,万事不懂。还望你平日里细心照顾,若我偶有不在,那便更是要小心谨慎了。”
清嘉这话说的十分客气且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女乃娘登时心中松了一口气,连连称诺。
“好了,你还是进去看着熙儿吧,我有事需得出府一趟。”清嘉细细的叮嘱:“若是待会儿孩子醒了,你便让乳娘给他喂女乃,这一觉醒来也该要饿了。”
“是,夫人。”
清嘉安排好一切,这才放心出府。
不想这还没出大门管家便闻讯而来,道:“夫人,将军临走之前吩咐,若是您要出府,需得多带些侍卫,如果不然他会不放心的。”
清嘉摇头:“我只是去绣庄和学堂看看罢了,用不着这般劳师动众。”
这才多少脚程,不过隔了几条街罢了。
管家却是油盐不进:“您的安全是第一位的,请勿让老奴为难,有负将军所托。”
清嘉听陈巘说过,现在的这个管家便是以前靖国公府管事的,在陈家也算是劳苦功高了。在老管家走后便是他接替了位置,操持府中大小事务,一直以来都是忠心耿耿。
后来陈家落难,这位管家也并没有趁机落井下石而是去了乡下避风头,所以陈巘东山再起之后便又派人将他请了回来,帮助清嘉主事。
所以,清嘉也从未将他当做过下人看待,而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辈。
于是——
清嘉点头:“那好吧。”
所以,她的身边又多了两位带刀侍卫随行。
清嘉现实去了学堂,见到孩子们都在认真读书,当下也不好打扰,这便说先去绣庄看看。
不得不说,陈巘对清嘉确实算得上百般疼爱,当初她说她要做生意,这便将陈家当初在华都名下的所有产业商铺都给了她,让她可以全心全意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而毫无后顾之忧。
于是,清嘉将绣庄放在了华都最繁华的商业区中央,实行的一条龙垄断式经营。从收茧,抽死,织锦,刺绣,成衣,全都是她手下的织女绣工一手制成。做出来的衣裳用料款式均是别出心裁,独一无二,任谁也不能效仿了去。
了解清嘉的都知道她做事情再认真不过,既然开始了便会想要做到最好,上好的绸缎加上精湛的绣功,清嘉又重金聘请了几位制衣的老师傅,这便一下子就在华都打开了局面,许多达官显贵的内眷都喜欢她家的衣裳,以至于供不应求,生意十分兴隆。
这不,才不到一年的功夫,她手下已经有数家布庄衣店了。
若清嘉是个懂得享福的那就该守着金山银海,整日锦衣玉食才好,但偏偏又是个不安分的,老是想着将生意经营的更上一层楼。
这边刚刚去绣庄巡视过了又绕道来了成衣店,刚下软轿就正好跟从对面金器铺子里走出来的陆夫人打了个对面。
陆夫人自然也瞧见她了,当下便是怨毒的一眼,那眼神真像是要将她活活撕碎了才好。
若单单只有她一人的话,那清嘉定然是不会理会的,冷笑也欠奉,但怎奈陆夫人身边却还跟着上次那个侍郎夫人。
清嘉微微点头算是行礼,那侍郎夫人却是语笑嫣然,道:“夫人,听闻您已经诞下世子,这个真是天赐的福气呢,妾身在这里祝贺您了。“
两人客套了一番,再行辞别。
清嘉这边前脚刚踏进了布庄的大门,那边陆夫人和侍郎夫人便也跟着上了轿子。
陆夫人心中尤自憋着一口气,怎么想也不痛快,脸色差的很,一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被这贱人害的前途尽毁不说,如今还骨肉分离,怎能不恨。
侍郎夫人十分会察言观色,知道陆夫人心中恨将军夫人之极,便道:“夫人莫气,别看她如今看似春风得意,不可一世。但我早早的就听闻她那儿子早产两月有余,这不,昨日招了一堆太医去府上,倒也真难为她了竟还有心思出来闲逛。”
陆夫人冷笑:“这可不就是缺德事做多了报应在孩子身上了么,真真是老天开眼。”
侍郎夫人抿嘴轻笑:“夫人你上次可没见到她那刁钻样儿,真好像全天下就她一个女人会生孩子一样,当时妾身还在想,若要是真生出个女儿,那岂不是白费了她那日的气势。”不知道想到了何处,她隐隐有得意的神色:“结果真让她生出来个儿子又怎么样了?还不知道养不养的活,若是天不庇佑……”
她笑得十分柔媚动人,颇有那么几分笑里藏刀的之感,“……到时候就不知道她还是否还能有如今的牙尖嘴利了。”
侍郎夫人一想到那日在将军府受到的羞辱就十分愤怒,这些日子来一直都缓不过劲儿,听闻清嘉难产,她也暗自觉得痛快。
昨日听闻那早产的孩子生了病,当下便觉得十分痛快。
两人说了一会儿清嘉的坏话觉得解气了,这才转了话题,侍郎夫人道:“夫人,听闻大小姐已经从山上回来了,病可是好些了?”
一提到这个,陆夫人神色有些不自然,微微点头:“请了大夫看过了老毛病了,山上不适合养病,她父亲便说是将她接回来也好有个照料。”
毕竟,她现在身边只有陆清宇一个孩子了。
更何况,此次将女儿接回来也有更重要的事情。
正当陆夫人这想着,突然侍郎夫人一声轻呼拉回了她的思绪:“夫人,你快瞧……”
只见侍郎夫人掀开了轿帘望向外面,陆夫人也顺势忘记却见到一位容貌极为俊朗的男子拦去了清嘉的去路。
“那不是晋阳侯的世子么……”
侍郎夫人猛然一拍手惊呼出声:“好像做什么那个什么来着——傅安远!?”
陆夫人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眸色深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悠长的笑,让人不寒而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