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嘉听到声响,一转就看见陈巘干咳一声,立马瞪了他一眼。
不许取笑我!
陈巘此刻身着素缎寝衣,长长的墨发铺陈开来,散落于肩部直达腰际,容色精致,眉目如画,乍一看去恍如谪仙,让人移不开眼去。
如此美景,理应是惹人迷醉,不知清醒,但好在清嘉与他结发多年,虽是仍然偶有惊艳,但多半也是早就习以为常。
男人的俊美,虽是让人赏心悦目,但清嘉现在完全没有心情好嘛!
陈巘却是起了几分情趣,往床上慵懒的半躺着,目光含笑,看着清嘉锲而不舍的引诱着儿子拿东西。
不想陈熙却一点也不买账,完全体会不到他娘亲的苦心,傻乎乎的看着清嘉笑的口水横流,趴在床上眼神殷切的看着他娘亲,两只小胳膊拍啊拍,像极了搁浅在沙滩上的海豚。
笨笨的身子,无辜的眼神,谁也听不懂的言语:呀呀。
清嘉放下这个,拿起那个,不停的在儿子面前晃来晃去,只差没直接拿起一个给他塞进手里了。
陈巘在一边看着清嘉越挫越勇心中也是一阵温软,伸手撩起她长发拿在手中把玩,倒是一点也不催促,反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一次次的尝试然后一次次的失败。
最后清嘉实在是怒了,忍不住掐了掐儿子女敕女敕的脸颊,咬牙切齿道:“你这小混蛋怎么一点也不听话!这么多精巧的玩意儿你都不喜欢么!跟你爹一样的挑剔,一点也不讨喜,真是太可恶了!”
被无故波及的陈巘表示不服,挑了挑眉:“我这算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么?”
清嘉瞥了他一眼,埋怨道:“难不成还是我冤枉你了?”她开始细细的数落:“你自己说你有多少东西是不吃的?玉米,芥菜,小口蘑菇,水萝卜,香菜,剩下的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这不是挑剔是什么!?”
一说起这个就是气啊,这家伙以为他比自己儿子好多少么!?
更难伺候好吧!
当初他从军的时候,她有多担心他用不惯军中的饭菜,不思饮食,饿瘦了怎么办?不得不说,现如今她这一手厨艺全靠他一手历练出来的。
一想到这里,清嘉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气闷得很,这两父子可有一个是省心的么?
原本是一通抱怨,谁知陈巘听了之后不仅不尴尬反倒是满目柔波,从背后搂着她,轻声道:“记得这么清楚啊,”他亲昵的贴上来,吻了吻她的耳垂,呢喃细语:“果然还是自家夫人心疼我,这些琐碎的东西我自己也不曾在意过呢。”
本该是温情脉脉的时刻,但清嘉却一点也没情趣,没好气道:“敢情你还尝试过别人家的夫人么!?”
陈巘十分无辜,叹了一口气:“唉,夫人你此言差矣,”说着,他摊手往床上一样也是一副无赖模样,唉唉叫道:“没想到你我结发数载,夫人还在此事上存疑,我真是太伤心了……”
这下子好了,一大一小一起闹起来使得清嘉头疼不已。
“你可有一点做父亲的样子没有!?”清嘉拍他,她还有正事没做呢!
陈熙见父亲这样也欢快得很,嘴里咿咿呀呀的,一双黑漆漆湿漉漉的眼睛四下打量,落在爹娘身上的时候那股子谄媚的劲儿简直能从那大大的眸子里溢出来。
清嘉也是笑了,瞧着这小坏蛋的狗腿样,不难想象长大了也该是个擅长讨人喜欢的小东西。
陈熙见爹娘都静静的看他,可高兴了,他最喜欢被人关注了,只要有人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就忍不住要撒娇呀!
床上摆了一堆的小东西,陈熙东模模西碰碰,可算是找出一样配得上他娘亲的漂亮玩意儿啦!
于是乎,清嘉在同一天内收到了来自于她儿子的第二份礼物,那是一条绣着戏水鸳鸯的锦帕。
清嘉下意识的一模自己怀里,果然是自己贴身的那条掉了出来。
愣怔片刻,她看了看忍俊不禁的陈巘,再看了看撒娇不已的儿子,不由仰天长叹:“天哪,儿子,你真的是铁了心长大了要在女人堆里打转吗!?”
陈巘轻笑不止,拿过那锦帕给儿子擦了擦嘴,道:“这些不过是些风俗儿戏罢了,能做得了什么数,也只是你这样认真。”
清嘉才不管这些呢,讨厌,不知道她迷信得很嘛!
陈巘最喜欢她这样耍小脾气的模样,生动又可爱,忍不住亲了她一口,道:“小孩子对鲜艳的物什比较敏感,那胭脂盒上面满是玛瑙琉璃,珠翠白玉,自然更惹他注目罢了,偏偏你那么在意。”
他傻乎乎的小妻子哦。
清嘉这才恍然大悟:“是这样的吗?”。
陈巘笑的乐不可支,亲亲额头又亲亲小嘴:“是啊,是啊,你这个小傻瓜。”
所以他一点也不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只有清嘉着急上火,暗自郁闷。
清嘉这才放下心来,拍了拍胸脯:“呼呼,”她看着陈巘如释重负的笑了:“三哥,我还以为我们儿子以后就要成为一事无成,整日眠花宿柳的浪荡子了呢。”
还好,还好。
“况且,你平日还总拿那些东西逗他,他还道是你自己喜欢呢,这不就送给你了么?”陈巘将她们母子都搂进自己怀里,道:“只是,我还不知道你竟有望子成龙的心思,怎么,有我还不够么?”
清嘉听到他调侃自己很是不服气,锤了下他:“要你来有什么用!男人最是不可信了,朝三暮四,负心薄幸,谁晓得什么时候就会给我冒出个这家小姐那家千金出来,当然还是自己的孩子可靠啦!”
陈巘最忌讳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当下便有些气闷,拍了下她的**,道:“你整日胡思乱想些什么,这都说了多少遍了,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一说到这个,他又难免想起了前段时间华都关于清嘉和傅安远的风言风语以及那日叶修玉的暧昧态度还有今日的突然挺身而出。
男人最是了解男人,若非如此,他素来沉稳,怎么会在决战之前有那样大的情绪波动。
陈巘的眸色转深,当年傅安远强掳清嘉,可恶可恨。今日傅安蓉身居幕后,不怀好意。
新仇旧恨,定是难忘。若有他日,十倍相报。
只是……
叶修玉今日的突然回护遮掩不免让他多心,清嘉的话他自然是深信不疑的,她既然说不认识那定然就是之前没有任何牵扯才是。
那他又何必冒着欺君的危险来助他们圆场呢?
他看了眼清嘉,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小女人还整天疑神疑鬼的担心他‘不安分’,殊不知,自己才是为此而心烦意乱的那个呢。
倾城红颜,祸国佳人。
这话果真是一点都不差。
这件事情其实已经压在他心中很久,一直未有言明只是顾念她刚生了孩子不想将这些说出来让她多心。
不料这小女人却是一点也不买账,反倒还是不是的‘提携’自己几句,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再一看清嘉,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她就已经抱着儿子睡着了。
是了,今日种种却是让人应接不暇,她素来就不擅长这些勾心斗角,心累疲惫那也是应该的。
思及此,陈巘不免心疼,亲手将那一对碍事的小玩意儿收拾了,再轻轻的拉过被子给她们母子盖上,这下心满意足的搂着这一大一小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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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仪卸任,礼部尚书一职空置便了下来,皇帝本想立马让自己手下亲信顶上去,但不想却被顾琰抢了先。
这边皇帝才刚刚提出人选,下一刻,那人的种种罪行就被人当堂弹劾了出来。
陈巘对此并不关心,他的势力主要是军部,至于文臣官场的尔虞我诈他并没有多余的兴趣,反正不值一提。
但唯一让他意外的是,递折子的那人竟又是那个熟面孔——叶修玉。
只见他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平日里鲜少进言,但是每每一站出来便有一种让人凝神肃静的气质。
陈巘其实也不是没有猜测过叶修玉其实就是顾琰安插在前朝的人,可这人才回朝不过短短两月有余,看上去也不像是个任人拿捏,曲意逢迎之人,顾琰身处后宫,纵然前面有顾修槐帮衬,但也不至于下手这般之快。
毕竟,比起晋阳侯府而言,顾琰只有顾修槐一个父亲在前朝撑着,乍一看确实也是势单力薄了些,要不然也不会想着拉拢自己。
既是如此,那叶修玉为何有意无意的在朝堂上态度暧昧?
百日宴后,陈巘特意拜访了顾修槐,面上是感谢他那日的‘仗义执言’,但几句客套话之后就直奔主题。
谁知顾修槐也是一头雾水,他还以为叶修玉是陈巘的人呢。
既然顾修槐都不知,那叶修玉应该也不会是顾琰方面的暗桩。那他那日为何要冒着开罪傅安蓉和整个晋阳侯府的风险站出来呢?
这一点陈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毕竟,他作为一个新任大学士,这样的情况下实在没必要搅进这趟浑水,还是说他也看好福延宫的那位九皇子?
陈巘嗤笑一声,那么点大的孩子,未来如何发展还不知道呢。
这样随便的把宝压在一个万事不懂的小孩子身上,这着实要有几分胆色和眼光才是。
本来两人的性格有一定的相似性,立场也不相悖,年龄又是相仿,原本该是很投缘才是,但一想到他也许对清嘉或许有什么非分之想,他心中就隐隐有戾气和杀气膨胀。
若是平常没有什么交集也就罢了,上朝的时候,陈巘居首,他居中,倒也是眼不见心不烦,这样下去倒是两两相安,若是碰面点头即过也就罢了。
但偏偏又是凑巧要遇上,这就尴尬了。
这天,天气正好,华都新开了一家酒楼,据说是海味和素斋做得极好,陈巘想着清嘉爱吃这边早早的让管家去定了位置,这一下朝就领着自己夫人直奔而去。
清嘉不放心孩子还抱着一起,说是出去透透风,陈巘本想着两人好久都没有单独一起外出,没想着要带陈熙这个小拖油瓶,但耐不住清嘉坚持,这便也只有准了。
于是,一家三口到了酒楼,正准备随小二入里面的雅间用膳的时候,突然听得一计清朗的声音:“大将军,夫人?”
清嘉寻声望去,见到其人,不由睁大了眼睛,此人眼熟的很,但却又偏偏记不得他的名字了,急的抓耳挠腮:“咦,你是那天的那位……”
那人笑了,拱了拱手,自报家门,替她解围:“在下叶修玉,夫人安好。”
清嘉这才一拍额头,完全想起来了,恍然大悟:“哦哦,对的对的,”她有些惊奇:“叶大人,你也来这里用膳么?”
叶修玉垂眸轻笑一声:“是啊,我也才刚到罢了,不想竟是能在这里遇见将军和夫人,真是巧极了。”
清嘉赞同的连连点头,她还记得上次叶修玉的挺身相互,不由对他好感倍增。
更何况,不知为何,清嘉对他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明明之前从未见过。
陈巘在一边见他们聊得热络,心生不爽,于是见这位叶大人越发不顺眼。以至于站在清嘉身边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若是清嘉敏感一些就能察觉到他此刻糟糕的心情。
可是,清嘉在面对新奇的东西的时候,神经迟钝的很,完全没注意到一边的陈巘脸色很难看。
他们没说几句话,陈巘就心生不耐,不由提醒道:“嘉嘉,我们刚进去了,海味一旦凉了就不好吃了。”
谁知清嘉一点眼色也没有,反倒是欢喜的邀请叶修玉,道:“叶大人,你的菜还没上么,要不跟我们一起吧。”
陈巘:“!!!”
叶修玉闻言却是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折扇合上,轻轻一笑,尽是风流不羁,看了眼面色铁青的陈巘,再看向一脸热切的清嘉,悠然一笑:“……那在下便觍颜打扰了,还望将军,夫人莫要见怪才是。”
清嘉赶紧摇头,语气轻快:“叶大人你太见外啦!这算得上什么打扰。”
于是两个不顾陈巘极为低沉郁郁的情绪轻快的走进了雅间之内,清嘉还嫌抱着孩子不方便将陈熙交给了他。
陈熙看到他爹爹极为不爽的眼神,当下以为是冲着自己来的,心生不快,呀的一声就身处小爪子去抓他爹的脸。
陈巘看着懵懂无知的儿子,再看了看不知内情的妻子,不由叹气。
他这到底是来用膳的还是来受气的?
不过……
叶修玉的意图他迟早是要搞清楚的,总不至于是情敌吧。
陈巘狠狠的皱了下眉心:
若真如此,他是不是该将这人和傅安远一起料理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