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崇文门出来,穿过一条斜斜的青石路,马车便行到一条静谧悠长、绿柳荫荫、桃花飘香的街巷。街巷中央坐落着一座座精致府第和花园,高低错落,疏密有致。
现在正是落花时节,一片片桃花飘飘洒洒,凌依依忍不住将手从车窗伸出来,桃花瓣儿落在手心,痒痒的。
“哇。”凌依依嘴角含笑地看向漫天飞舞的桃花,突然问道,“若寒哥,这里是哪儿?”
半晌等不到答复,凌依依意外地回头,见欧阳晗正静静地坐着,面上似有些恍惚之色,不知思绪已经转到了哪里。
很快,马车停在一座与靖王府差不多的府邸前面,只见门楣上悬挂着一道漆黑的匾额,上面方方正正地写着三个烫金大字——将军府。
将军府宅,守卫森严。
欧阳晗敛了敛情绪,指了指匾额,道:“依依,我们到了,这里就是车骑将军段韶的府邸,也就是我母妃的母家。”
车骑将军段韶,当朝天子的左膀右臂,康王欧阳晞之岳父。
凌依依听了面带欣喜之色,打趣他道:“那这就是你舅舅家咯?”
欧阳晗嘴角上泛起淡淡的苦笑,“算是吧!”
话不多说,欧阳晗径直向将军府走去,却被护卫拦下。
看门的护卫抬起眼皮看了看欧阳晗,道:“来者何人?为何私闯将军府?”
私闯?这得是多大的罪名呀!
欧阳晗听了便轻轻地笑了笑,又凝神思量了片刻,猜疑地看向护卫,问道:“你,不认识我?”
护卫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突然轻声问道:“你且说说,你是哪家的公子,待我先去通报一声!”
欧阳晗俏脸微寒,说道:“你,还有你,你们都是新来的么?不然怎么都不认识本公子?”
护卫淡淡地笑了笑,却是说道:“公子说得不错,小的们都是半年前才来将军府当差的。”
欧阳晗昂着头,微微抿着唇角,“好,那你们就先去通报一声,就说……”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一声“小姐回府了”,欧阳晗像雕塑一样,怔怔地立在那里。
不远处,一辆更加华丽的马车正朝他们徐徐驶来。
凌依依小心地观察了一下欧阳晗的脸色,试探地小声问道:“若寒哥,若寒哥,谁来了?”
话音刚落,刚刚还跟欧阳晗争执的那名护卫,像风一样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掀开车帘,先是紫嫣探出头来,跳下车,接下来便是一个娇弱的白色身影。
定定看着段芷溪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欧阳晗攥紧拳头,眼睛愈发酸涩。
“喂,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儿站着,还不赶快让开。”另一个护卫不知死活地吼道。
走近的段芷溪待看清是欧阳晗之后,表情先是微微一怔,旋即唇角边便挂了些许浅淡的笑容。
欧阳晗转身想要进将军府,却被护卫一把拽住,“你……你还不能进去。”
“住手。”紫嫣忙上前替欧阳晗解围,斥道:“放肆,你们竟敢对晗公子无礼。”
“晗、晗公子。”
拦住欧阳晗的那名护卫一听欧阳晗的大名,顿时腿软,瘫坐在地上。虽说他们是刚刚才来将军府当差的,但靖王妃隔三差五就过来找将军夫人谈心,因此他们也或多或少听说过,有关这位废世子宠儿的不少事情。
欧阳晗蹲子,伸手轻轻地扶起瘫坐在地上的护卫,沉默了片刻,说道:“你做得很好,如果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尽心尽职,那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背叛了。”
护卫一头雾水,不知欧阳晗在说些什么,唯有段芷溪和紫嫣心知肚明,他这话中带刺儿。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段芷溪忍不住眼圈泛红,弱弱地问道。
欧阳晗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眼中似有无限眷恋,眷恋中还夹杂着一丝丝怨恨。
凌依依却是困惑地挠了挠脑门,奇道:“这是什么情况?”
片刻沉默之后,欧阳晗转过头,弯了弯身子,拱手道:“参见康王妃。”
段芷溪听了,心中忽地一颤,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如玉的少年再也不属于自己,再也不可能……属于自己!
当下气氛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紫嫣出神地看了欧阳晗和段芷溪片刻,脑中忽地一亮,顿时计上心来,“不如我们进去吧,不然夫人和王妃她们该等急了?”
欧阳晗笑了一笑,并未理会紫嫣的话,而是轻声问道:“不知康王殿下待会儿是否过来,小弟有一事想向他请教?”
小弟?!
欧阳晗和段芷溪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就连时辰也是相差无几。早出生两刻钟的欧阳晗总是喜欢做老大,让段芷溪管他叫哥哥,而如今欧阳晗却自称小弟。
紫嫣听了也是心中一酸,忍不住说道:“殿、殿下去狩猎了,今日不会过来了。”
欧阳晗郑重地点了点头,又深深地看了段芷溪一眼,眼神中便闪过一丝不甘,“哦,原来如此,那恐怕改日小弟就要登门拜访叨扰兄嫂了。”
兄嫂!段芷溪又是心中咯噔一下,这话就像刀子,一刀刀扎到她的心上,闭了眼,一时间只觉得心痛如绞,好半晌,才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