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起来了。”柴房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教甘霖绞手巾的大叔吆喝了一声,甘霖吓了一跳,睁眼到处都是黑乎乎的,她迷迷瞪瞪地应了一声,“阎王爷。”
大叔啐了甘霖一口,“阎王你个头,各处用过的手巾已经送回来了,你快去洗干净了。”
甘霖哦了一声,飘乎乎地爬起来往出走,她难道没有死?那个王爷没有杀了她?在昏暗的油灯下,甘霖在水里照了照没看清楚,不过无伤无痛,肯定就没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看了一眼堆成山的手巾,劳动起来。
干完手里的活就可以吃饭了,一顿就两个窝头,可是相比之下,甘霖比一些女孩好太多,那些打碎了碗的,走路走不好的,一整天都要饿肚子,饿肚子的感觉就像用瓦片刮肠子,她这一辈子再也不想尝试。
甘霖心满意足地捧着两个窝头回到柴房去了,本来鸨母安排她和那个绞手巾的大叔住一块儿,可是人家又怎么愿意分一半的地方给她,她识相,便在废弃的柴房扎根了,柴房又破又旧,没人跟她抢,也正好,她一个女孩和大男人住在一起也不方便。
她点了一盏破油灯,推了门才进去准备享用她的美餐,却听到角落里有人在申吟,她忐忑地上前一看,原来一堆稻草里躺了个女子,她凑近一看,这不就是那个沾了她满身血的草果儿吗?看样子草果儿又遭了毒打,脸上也满是伤口了。
草果儿见有人注意到她,就挣扎着想要起来。
甘霖往后退了几步,新衣服上面血渍还在,也不知道洗不洗得干净,而且这个草果儿那样闹,得罪了王爷老鸨,还是不要和她沾边的好,这样一想甘霖就坐回原处吃起窝头来。
可是草果儿的动静却一点不拉地落在了甘霖的耳朵里,她虽然不知道草果儿到底怎么了,但是那满身的血,肯定伤的不轻,她摇了摇头,告诫自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甘霖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试问她也没有遇到多少好心人啊,别人都没有同情帮助她,她也没有必要帮助别人,自我安慰了一番,她便心安理得起来。
“帮帮我。”草果儿虚弱地向甘霖这里爬着,发出求救的信号。
甘霖转头看了草果儿一眼,刚好对上草果儿的视线,那充满希望的眼神和她当初讨饭的时候是多么的像啊,“哎。”甘霖没好气地叹了一声,要是世人都像她这么心软就好了。
甘霖把窝头叼在嘴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草果儿扶着坐下,但是她不能坐,说很疼,甘霖只好拿了些稻草铺上,让她侧着。
“谢谢你,”草果儿嘴唇已经发白了,“你可不可以再帮我打一盆水来。”
甘霖才打算享用剩下的这个窝头,听了草果儿的话,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又叼在嘴里出去打了一盆热水来。
草果儿再三道了谢之后,解下腰间的丝带,“你可以出去一下吗?我想清理一下伤口。”
“不用啦,你洗就是了,我不会偷看你。”甘霖瞪了草果儿一眼,极其不爽地闪到一边去了。
草果儿见甘霖不出去,就先用腰带沾水擦了脸上的血渍,衣服贴在伤口上,她的小心地剥离着,刚刚凝结的伤口又渗出血来,草果儿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咝”
甘霖听着草果儿的声音都觉得疼,忍不住问道:“不知道你怎么得罪那些人了,把你弄成这样。”
草果儿擦了一把流出来的眼泪,“他们根本就不是人,逼良为娼。”
“看你穿的这么好,有吃有喝,何必呢?”甘霖根本就还不明白涉水兰亭阁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草果儿情绪激动起来,使劲儿地扯着手里的腰带,虽然很愤怒却也没有多少力气了,”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要这些肮脏的东西,咝”
甘霖听着草果儿的申吟有些心软了,忍不住转身走到草果儿跟前不解地看着,到底他们对草果儿做了什么,竟然连锦衣玉食的日子都不想过,“不懂!”
草果儿苍白着脸,手脚开始冰凉起来,她凄苦地一笑,“你还小,当然不懂,那些锦衣玉食都是用身体换来的,七八十岁的老头子都可以糟蹋你,只要有钱,谁都可以凌辱你,你只要踏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我不想做人尽可夫的妓.女,我只想嫁个好人过日子。”
“当了妓.女就不能嫁人了?”甘霖舌忝了舌忝嘴唇犹豫了一下,把手里剩下的一个窝头递给草果儿,她以前住在小山村,后来就出来讨饭,真不知道这些。
“哼哼,”草果儿把窝头还给甘霖,冷笑了两声,“就连街上的乞丐都比妓.女有尊严,一旦走上了这条路,这辈子也别想嫁人了,男人再喜欢,也只是个当成个玩意儿,没人会娶一个妓女当妻子的。”本来她有个青梅竹马的情郎,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因为男方没有聘礼,她便被厚田骗来做工,等她想逃已逃不出去了,当她的情郎知道后,竟然毫不犹豫地就抛弃了她。
甘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她以后也要嫁人的,一想到嫁人,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严戎铮的容貌来,她摇了摇头控制混乱的思绪,又暗自庆幸,幸好她的身板瘦小,说话粗声粗气的,也没有几个人愿意正眼瞧她,“喂,草果儿,你怎么了?”
草果儿头歪在那里,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睛睁的大大的,手脚冰冷,一点回应也没有,甘霖壮着胆子上前探了探草果儿的鼻息,已经没气儿了,“啊,死人啦,死人啦。”甘霖一头跑了出去,叫唤起来。
七姑气急败坏地赶来,甩了甘霖一个大嘴巴子,道:“吆喝什么,死了就死了,你和老周把尸体扔了。”
甘霖哦了一声,顾不上生疼的脸,飞奔着去找老周了,老周是专管运柴火木炭,外带丢死人,当老周听甘霖说死人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惊讶,只是很郁闷地将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扔,“倒霉啊,大冷天的,你先去把那尸体上的衣服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