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鸿煊可不是书呆子,书呆子也未必十五岁就能成为案首,如果不是先生要求,恐怕今年就会成为大夏王朝建国以来最年轻的三元及第,这样的人,又怎会看不出舒嫣华的心不在焉?
只是他看着妹妹并不是很想跟他说,他也只当是小女孩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秘密。
他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如果妹妹想说,他很乐意倾听。
舒嫣华其实在纠结,她要不要把自己的奇异遭遇告诉哥哥?
哥哥他会不会害怕?他能接受这样的妹妹吗?
就算能接受,他心里会不会有疙瘩,以后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疼爱她?
可是如果不告诉哥哥自己的经历,她要怎么跟哥哥说,梅氏和那个渣滓的事?
现在舒修和还是一个好爹爹,梅氏还是那个人人称赞的好继母,就算哥哥对梅氏有警惕,也只是警惕而已,空口白牙的,哥哥会相信她吗?
舒嫣华纠结不已,但还没有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哥哥就嘱咐她好好歇息,然后外出办事了
今天舒嫣华房里注定是少不了人来人往了。
哥哥走了之后不过一刻钟,梅氏就带着舒妍玉来看望她。
舒嫣华看着年轻了好几岁,端庄中带着妩媚的梅氏,心里有些唏嘘。
前世她临死之时,射杀了梅氏,所以她和梅氏的仇已经一笔勾销了吗?
不好意思,小女子斤斤计较,心眼比针尖还小,还睚眦必报,这一世,我们的仇还是结大了。
梅氏一进来,就关切的询问舒嫣华:“华娘,你如今可好些了?母亲四更天的时候,看着你喝了药睡熟了,怕在这里扰着你,所以回房去了。今儿个下午,我叫了大夫来给你复诊,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
“华娘,你可要好好爱惜身子,你生病了,我心疼得几乎要了我半条命。以后呀,你可不能再这样了。”
舒嫣华心里冷笑,看看,这就是梅氏,总是要把自己的功劳说出来,让大家看到。
守着她守到四更天,而且还是怕扰了她休息才“迫不得已”回去,可她却是三更天才来她房里,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就是她两辈子都不得不叫一声母亲的人。
以前最让她感动,现在最让她恶心的,也是梅氏时常说一些没羞没皮的话:我生病了所以要了你半条命,可你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脸色比我还红润呢。
心里这般想着,舒嫣华面上乖巧极了:“母亲,让您担心了,华娘以后不会了,我是母亲的乖女儿,怎么舍得让母亲担忧呢。”
要恶心,大家一起来,反正说好话不会让她掉块肉。
梅氏确实有些被膈应到,但舒嫣华的表现很正常,只不过是说话直接了些,好像灌了蜜糖一样。
“玉儿,你给我过来,跟你姐姐道歉。你看看你,就是你贪玩,才会累得姐姐大过年的染了风寒。”梅氏责怪的看着舒妍玉。
舒妍玉立刻乖乖上前,满含愧疚的看着姐姐:“姐姐,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站在梅树下吹冷风的。你不要生气,原谅则个可好?”
如果她说不好,你们母女俩是不是下不来台?
舒妍玉暂时没打算撕破脸,于是很大度的说:“姐姐没有生气。”
梅氏却不赞同:“华娘,玉儿错了就是错了,我不会包庇她,不让她真正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她以后还是会犯。”
转过头对着舒妍玉说:“玉儿,罚你去祠堂跪三个时辰,好好反省自己的错处。”
“妹妹不懂事,母亲您多教导教导她就好了。”舒嫣华状若无心的说了一句。
咦?这不对呀,接下来不是应该到了舒嫣华求情了吗?然后她才好顺着台阶下。
梅氏微微蹙了蹙眉,用探究的眼神看了舒嫣华一眼,随后恢复了正常,只是一时犯了难。
舒嫣华这句话咋听起来很正常,但聪明人都能听出弦外之音。
妹妹不懂事,都是九岁的人了,难道不知道大冷天长时间吹风会着凉吗?又不是三岁的孩子。
大家闺秀向来都是母亲言传身教,舒妍玉这样就是母亲教的不好了,更不用说舒嫣华还说出母亲多多教导这话了。
就算舒嫣华接下来求情,但那句话说了出来,以梅氏一贯的表现和作风,无论如何都要按照她说的惩罚了。
如果梅氏顺着台阶下,改了舒妍玉的惩罚,不过是成全了舒嫣华疼爱妹妹,委屈自己的好名声,还因此会让人质疑梅氏对待原配孩子和自己孩子是不是真的公平,还是装出来的。
大家贵族后宅的女人都不是好糊弄的,人一旦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此后就会慢慢生根发芽。
这样一来简直是丢了西瓜漏了芝麻。
梅氏向来果断,既然想明白了就不会让舒嫣华再有说出求情的机会,她转身吩咐自己身边的陈妈妈:“二小姐自己贪玩不懂事,累得姐姐生病,罚她去祠堂跪三个时辰。陈嬷嬷,带二小姐下去。”
舒妍玉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娘亲,通红了双眼,委屈的流下了泪水。
为什么,明明来之前就说过的,不过是做做样子,娘亲会有法子让舒嫣华开口求情,届时不过是被关在自己房里抄佛经而已,现在怎么会变成去跪祠堂了呢?
梅氏无视了舒妍玉的眼泪,硬起了心肠,厉声的对陈妈妈说:“还愣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我说的话不管用了吗!”
这样严厉的梅氏与平常那个温和的主子不同,吓得众人一个激灵。
陈妈妈再也不敢耽搁,半扶半拽的把舒妍玉拉出了舒嫣华的房里。
梅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今天这一出是她这十年来第一次算不准。
她提醒自己不能乱了阵脚,忙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回过头疼爱的看着舒嫣华,怜惜道:“好孩子,母亲知道你受委屈了,母亲会好好教教玉儿,玉儿不懂事,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母亲盼着你们两姐妹相亲相爱呢。”
舒嫣华乖巧一笑:“母亲放心,我没生妹妹的气,我会对妹妹好的。”
梅氏欣慰的笑了笑:“那你好好休息,母亲还有事,就不耽搁你了。”
转而又一一吩咐春儿她们要好好照顾小姐,敢有半点不尽心,绝不会饶过她们。
梅氏足足用了一刻钟,细细的嘱咐了方方面面,下人们都感叹,大夫人果真对大小姐爱若亲女,大小姐命真好,这样的继母也就跟亲生母亲一样了。
舒嫣华静静的欣赏梅氏的表演,她都不禁要为她鼓掌叫好了,如果不是前世梅氏自己露出了真面目,恐怕她也会跟其他人一样,感动于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吧。
舒嫣华看着就连冬儿都是一副大夫人真是一个好人的表情,就怨不了她前世错信梅氏。
梅氏说到口干舌燥,终于停了下来,又怜爱的模了模舒嫣华的脑袋,才步伐从容的出了门。
房里只留了春儿一个人在守着,舒嫣华躺在床上闭眼,心里无声大笑。
今天对上梅氏,小胜了一局,她看到梅氏狠心罚舒妍玉跪祠堂的时候,只觉得她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要是一开始就罚舒妍玉抄佛经,又有什么问题,本来九岁的孩子这样的惩罚也说得过去,偏偏要抬高自己的名声,又出了她这么一个变数,结果掌控不了局面。
也不知道她心里现在是什么滋味。
舒嫣华很清楚,梅氏现在定然是去打点舒妍玉在祠堂的事了,祠堂阴森幽冷,大冬天的,跪上三个时辰腿可就不用要了。
她敢保证,梅氏定然会给舒妍玉做好全套保暖之法,但这种打点也只是暗地里,如果明目张胆,不就是自打嘴巴了吗,也不蒂是告诉其他人,因为我是侯夫人,因为舒妍玉是我女儿,我心疼她,所以我说过的话可以当放屁,响了之后就没了。
至于府里的老太君关氏,自梅氏加进来就没有插手过大房的事,既然以前都没插过手,现在当然也不会,再说了,她也相信执掌侯府中馈的梅氏不会真的狠心不顾自己的女儿。
其实现在全府上下,也只有舒嫣华可以名正言顺帮助舒妍玉,谁叫她才是卧病在床的那个呢。
她大张旗鼓的去祠堂里给舒妍玉备炭盆等物,不仅梅氏和舒妍玉要承她的情,再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人赞的也是她爱护手足。
舒嫣华翻了个身,面对着床里面,闭着眼睛,嘴角却上扬着。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做了她心里不舒坦,受惠的是舒妍玉,于她有什么好?
好名声能吃吗?她前世名声不好吗?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经义文史不输男儿,当世大儒赞她“惜为女儿身”,可是那又怎样?
再好的名声,最后还不是在最好的年华里永别世间。
她要的不是好名声,她追求的是实力,没实力不过是我为鱼肉,有了实力,她对于那些人就是我为刀俎。
那么,她一个闺阁女子,该怎样才能拥有实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