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洛阳回去,快马加鞭也须五六日。虽然金璜只是刚刚从正院进入云间阁,但钱刚还是十分小心,生怕她在路上玩什么花样,万一溜走,可就不好向上头交待了。他买了辆马车,将金璜扔进去,亲自驾车一路往回赶。路上只停了几次车,唤金璜进食解手。她侧卧在车里,钱刚唤她几声,依旧不说话也不动。初时,钱刚也不管她,不吃正好,饿得全身无力,就没逃走的可能了。
穿城过镇间,天色已晚,钱刚将车赶到一处小店打尖,要了间上房,吩咐小二:“送些吃食上来,不叫不准打扰。”小二见金璜满脸倦容,全身无力挂在钱刚身上,心道这女子果然是病得很重,连连答应。不多时,便送了几碟小菜外加一壶酒到屋内。
“你还是不吃?”钱刚拿起筷子,转头问金璜。心知她不会答话,也懒得再问,伸手取了块胡饼大口嚼起来。金璜慢悠悠开~口:“若是太守遇刺与我无关,堂里会如何处置?”钱刚微哂:“我道你从此哑了,以往雇主耍赖也不是没有,若是确实与你无关,自然不会为这事罚你。但你接令不归……嗯,依规当重罚。”
“这样啊……”金璜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留下来这个决定当真是一大严重的错误,生生把一件与已无关的事,给弄成了板上钉钉的重罚。脸上浮出一丝苦笑,既然木已成舟,那做什么也没用了,不如闭目养神。
夜色深沉,钱刚吹灭蜡烛,将椅子搬在床边坐下:“你睡吧,一切等回刑堂判定,何必现在挂心?”金璜笑道:“说的比寺里的和尚还好,颇有禅意。今朝有床今朝睡。”说罢真就往床上躺倒。
入夜的山村,天地间一片宁静,半晌,钱刚仍闭着目,却开口道:“怎么?睡不着?还有几天,做这行有一日便过一日,不必现在就为几日后的事情烦恼。”
金璜深深叹了口气:“我不是怕惩罚,只是受不了这样的安静。太安静的地方,会让我忍不住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听说我是十年来第一个从正院直接进了云间阁的人,你应该是和同院的伙伴们一起出来的吧?可是我是一个人出来的,一个人……”
“怎么,你后悔对伙伴动手了?”
“不,我不后悔,就算是叶,践踏了我的信任,也不可原谅。只是,曾经在一起那么久,那些过去的时光,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忘记的。”说到这里,金璜心中陡然抽紧,只觉胸闷难当,再也说不下去。
钱刚换了个姿势坐着,淡淡道:“那你一定不想体会亲手将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抓回刑堂处罚,或是重伤或是丧命,是一种什么感觉了。很多时候,负责执行的人,只要道理上说得通,就不要再想了,感情是不受规矩约束的。”
“说的也是,我到底还是太女敕了,哈哈……”金璜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无奈道:“如果这次死不了,应该还有机会把心练练硬吧?”
“啊……”一声惨叫打破了这片宁静。钱刚看看金璜:“你的愿望实现了。”
金璜笑道:“早知我刚才就该许愿这回能从刑堂全身而出。”
外面早已点起火把,屋里的客人俱被惊醒,纷纷披衣出来看是怎么回事,只见小二一脸惊慌:“人……死人……”听见“死人”二字,有胆小的客人早吓腿软了。屋里,看着金璜满心好奇,钱刚冷冷道:“与你我无关,少惹事端。”
金璜静静闭上眼睛:“只怕,你我也月兑不了身。”感觉到外面的动静,钱刚皱眉,站起身。抬手解了金璜的禁制:“走。”金璜运功畅通封闭多时的血脉:“听起来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已经将这里包围了,只怕没这么容易。”
说话的功夫,客栈大门被踢破,人呼马嘶响成一片,为首那人,手持长刀,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着寒光。
领头的那个环视四周,沙哑的嗓音吐出几个字:“滚回房里去。”客人连滚带爬的回房,还将门关上,小二刚想动,那人长刀直指他的鼻尖:“你刚才都看见了?”小二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那人冷哼一声,策马向外走,小二刚刚松了口气,只觉剧痛袭来,已是身首异处。
“能动了么?”钱刚将窗户推开一道小缝,金璜说的没错,手持火把的马队已将这小小客栈团团围住,只是看他们的打扮,并不像是军队,个个周身包裹严实,倒像是劫匪。
金璜跳起来,活动活动手脚:“依我说,他们可没打算留活口呢。”钱刚“啪”的一声,将窗户关上,无数枝火箭,从外面射来,木框纸糊的窗子见火即着,不多时,已是雄雄大火。周遭不时传来人的惨叫声,想来是逃出的人被格杀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