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杜书彦到五门司衙门口的时候,但见大门紧闭,几个皂隶持棍立于门外,里面一片安静。见杜书彦靠近,其中一人上前几步:“大人正在审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另一人却是认识杜书彦的,见同僚说话不客气,忙上前笑道:“杜翰林今日有空来找大人下棋?”一面对那人道:“这是户部尚书爱子、当今翰林编撰杜大人!”杜书彦负手微笑:“我原是闲杂人等,有空的时候自然比旁人多些。怎么?如今我连贺大人的面都见不得了?”
能在门上当差的人,再如何愚钝也比常人略略灵活些,听杜书彦说话带刺,先前那人当场便“扑通”跪下了:“小人头回在门上当差,死板不透,还望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莫往心里去。小的这就给您通传去。”便一溜烟的进去了。
不多时便出来:“大人请。”
杜书彦只迈了一步,便听见里—无—错—小说面人声渐高,分明是两拨人对吵起来,不由心中冷笑:“方才倒是和乐融融,这么快便吵上了,便是演戏,也略嫌生硬了些吧。”
进了大堂,上头那匾下坐着的五门司司长贺国仪,下面跪着几个人,贺国仪见杜书彦来了,开口道:“今日这案子不过是为了小厮惊了马匹摔了东西,何至于闹到本官这里。该赔多少便赔多少。”
平****人道:“这些加在一起市价得有三百两。”
小厮哭天喊地:“天啊,便是把我卖了也值不了这许多银子啊。”一面望向管家,管家面无表情:“既是你弄坏的,自然由你赔,难不成让府里给你出?府里仆役有上百人,人人像你这般,就算是王府也得给搬空了。”
平****人道:“难不成想赖账?”
那管家从袖中掏出一物,递予平夏商人:“来之前,我家王爷便猜着会这样。这是他的卖身契,他,就送予你了。想怎么用便怎么用,从此这人一切行径与王府无涉。”
平夏商人冷笑道:“他惹事的时候还是贵府里的人,贵府这会想推的干干净净?”
正在两方相持不下之时,门口又来人,传律王的话:“请异国客人过府一叙,万事好商量,免伤和气。”平夏商人瞪了管家一眼:“这才像礼仪之邦的作派。”
见律王府来人示好,贺国仪乐得一推六二五:“既然王爷开口,就罢了吧。万里行商也为求财,想来律王爷不会让你吃亏的,快去吧。”
目送一干人等离了五门司,杜书彦笑道:“怎么今儿这五门司连这种事都管?”贺国仪叹道:“谁说不是呢。难得杜大人有兴致,不如手谈一局?”
杜书彦摆摆手:“本来是有的,给方才一通搅和,不想下了。上回贺大人说收了一幅洛神图,可否借我一观?”
贺国仪笑道:“那图原不是我的,是赵少卿所藏,之前借来观赏,昨日已还回去了。”
“赵少卿?”
“不错,刚刚从大理寺丞调为鸿胪寺的赵学思少卿。”
“看来这位赵大人官运不错,直升两级。看来我得去给他道贺才是,就不打扰贺大人了,告辞。”说罢便拱手离去。
见他出了大门,贺国仪才松了口气,命人将方才平夏商人带来的箱子从案下抬出来,即刻从暗门送往律王府去。
杜书彦与赵学思素来没什么往来,大理寺主管审核刑名、各大案要案的复核审查。以公正、中直为任职之本。开国之初有个大理寺少卿与其他官员往来甚密,落了案子,被御史弹劾,被免了官职,定了斩立决。
每每想起这人,杜书彦便无限唏嘘,在翰林院做本朝人物考时,曾对此人生平详细考证了一番。此人行事素来有理有据,为人刚正不阿。好友犯事,也会禀公判案;厌恶之人被人勾陷落罪,也会依律放人。所判每一案,皆依律例,无愧天地良心。
一切祸事的开端,竟只是一杯吏部侍郎亲酿的鹤觞酒。
退朝之时,少卿闻得左右有淡淡酒香,四下寻找,唯相距最近的侍郎身上最浓。少卿本是好酒之人,自任职大理寺之后,为免误事,已许久未饮,难得闻到好酒香气,不禁酒虫作怪。侍郎忽觉背后有人盯着,回头一看,正瞧见少卿表情,知是酒中同道。邀其共品依古方试酿的鹤觞酒。
自此两人时常觅酒方,待酿熟之后,便共聚同尝。由于彼此身份所限,连喝杯酒都得偷偷模模的。终有一日,侍郎因考功舞弊之案被关入大牢,由三司会审。少卿四处奔走,查访考功舞弊牵涉之人,不想证人却连连意外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