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离开宗易安的第十五天,从高耸的律师楼走出来,徐知乐终于松一口气,站在路边发了一会呆,想到爸爸苦苦哀求自己的模样,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乐乐。”徐爸爸电话接得很快,语气也从未有过的轻松,“乐乐,咱们……”
“爸。”打断爸爸的话,徐知乐不想继续听到那些劝说自己的话,声音干涩说道:“我不会同意你的作法,我不会找宗易安索求分手赔偿,不会卖身还债,不会一直帮你,就算你逼死我,我也不会答应。”
声音尖利起来,她的眼神却从未有过的坚定,“如果之前我给了会一直帮你的错觉,现在我告诉你,这一次的债务我帮你承担,但是别再想下次,绝没有。如果还有点理智在你的脑子里,收手吧,去好好的生活,不用管我了!”
说到最后几乎哭着喊出来,徐知乐挂断手机,她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可她这一次并没有那么害怕,既然没有人能帮自己,只能勇敢起来,这是宗易安给她的勇气。
铃声再次响起,徐爸爸怯懦的声音传过来,“乐乐,爸爸找你是想说我以后不会犯错了,你再相信我一次,至于你不想做那些事情,我都听你的。”
“好,那就请你让我安静一下。”
“乐乐,其实我……”徐爸爸口气格外小心,像是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可最终还是没说下去,转移了话题,“乐乐,他们真的同意你工作还债?”
“怎么,你以为我会骗你,放心吧爸,你自由了,我和律师签了协定,三十年之内都要背负着你这笔债务,所以你好自为之,别再想我为你牺牲,如果觉得还不够,那就等三十年后再来害我。”
“乐乐,爸爸……很高兴他们同意。”手机那头的徐爸爸一脸为难,想到那人留下的不准告诉徐知乐的警告,又没胆子说出来,生怕再出变故。
“你开心就好。”挂断电话,徐知乐有些麻木地想,三十年,这笔钱买断了她所有的青春。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她放不下爸爸,也不想再委屈自己,能够慢慢还债已经是意料之外。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要钱不要命的讨债人突然变成文质彬彬的律师联系到自己,还轻松同意签下三十年的债务合约,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就像是爸爸的态度,明明前两天还故技重施要死要活逼着自己卖身,现在却轻易地答应,徐知乐有些迷蒙爸爸态度的改变,可现在她没有更多的想法去思考,因为一旦解决身边的问题,没顶而来的思念快把她逼疯了。
静静看着窗外忙碌的人群,徐知乐不由自主想到宗易安,现在他在做些什么,是在工作还是休息,有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念头让她十分矛盾,很想这个男人能够为自己的离开伤心,证明他们真的相爱过,可又想他过得很好,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放心离开他,让他幸福。
闭上眼回想那些快乐的时光,她确信彼此真的爱过,不过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再也没有以后,所以不用担心他好不好,Kayla大概正陪在他身边,那个女人对宗易安的爱并不比自己少,她会照顾他。
可无论怎么说服自己,想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被人所占据,心疼得要命,像是要被撕碎。
可她知道,自己不该回去了。身分的差异,地位的不平等,自己的怯懦,还有……水远在欠债的爸爸,这一切都让她堕入深渊,离最初期待的生活越来越远。
一直以为他已经离开这座城市去开始新的生活,接到电话之后才发现爸爸依旧在这里,就在偏僻郊区一间小小房子里,继续赌,继续欠债,直到最后走投无路才找到她,打碎了她最后的幸福。
还记得那天用朱冉冉找自己出来的借口独自来到这里,看到才过去一年已经老得不成样子的爸爸,他的脸上都是惊慌,眼睛却贪婪,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徐知乐,“乐乐,爸爸欠债了。”
“你告诉我,又能怎么样。”被联系的那一刻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徐知乐面无表情,可这样的冷漠很快被打破,因为爸爸月兑口而出的话,“乐乐,我知道你没钱帮我,不过没关系,你可以去找宗易安要,他一定会给你的。”
那一刻的徐知乐几乎崩溃,几次追问甚至以死要胁才让他说出怎么会知道宗易安,原来爸爸躲了起来,却时常偷偷去她的住处偷看,也许是关心女儿,也许是怀着别的心思,这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因为他发现了宗易安的存在。
虽然生活环境的不同他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不是能帮到自己,可看着他的住处和衣着,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忍不住对债主说出女儿和宗易安在一起,一个能借出如此多债务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个商界名人,一切都这么简单。
爸爸欠了债,女儿却攀上有钱人,一个富裕的,能够轻松帮他还清债务的男人,于是债主更加相信地给他更多钱去赌,最终欠下更多。
如果不是性格怯懦不敢直接去找宗易安,徐爸爸也不会婉转的联系自己的女儿。
那一刻起,徐知乐就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留下了,就算这一次他帮助自己,爸爸只会贪得无厌,以后呢,难道要一直让他付出,她的自尊受不了。
于是从那一刻起,她就计划离开,悄悄地安排好一切,离开了深爱的男人。为了证明自己真的被人甩掉,徐知乐什么都没带就搬到爸爸低矮的房子,是怕他病急乱投医私自联系宗易安,甚至答应让他躲着,然后自己一个人面对债主。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自己背负一笔债务,宗易安有Kayla的陪伴,现在两个人就像是人生中的过路人,终究只是短暂的温柔快乐,曾经的记忆片段。
可是,她不后悔遇到这个男人,不后悔爱过。
宗易安车子缓慢行驶,一直跟在徐知乐后面,跟在她身后走出律师楼,跟着她走走停停,看她像是累得不行蹲下来,却又站起身继续走。
她过得一定很不好,瘦了好多。
看着徐知乐走的方向,宗易安觉得她像是要走回去,这里距离那个小黑屋可是远得很,走到晚上也未必能到,这个笨女人!苞了一路没发现她有坐计程车的意图,宗易安几乎忍不住要跑过去把她带回家,管她什么反抗还是狡辩,只要狠狠吻她,警告她再也别想离开自己就好。
可是想了想,他把这个念头压制下去,既然笨女人胆敢隐瞒自己还逃跑,他一定要给她点颜色,不然下一次无预警的转身又走,自己就要一直生活在担心里。
看徐知乐站在十字路口,宗易安车子也停下来,陪着她足足等了十几分钟,才看到她又抬脚,去往的方向却不是旧屋……看着那条熟悉的路,宗易安眼睛一亮,紧绷的表情终于缓和不少。
好想看到宗易安,更想拥抱他,徐知乐知道自己不该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出现在附近,可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因为里面满满都是思念宗易安的念头,就连脚步都控制不住,忍不住走上回到那幢房子的路,忍不住想起很多甜蜜的回忆,他们手牵手走在这条路上,那时候的一切都那么美好。
就看一眼,一眼就好。暗暗地叮嘱自己,她决定纵容自己一次,就看他一眼,只要自己躲在角落里看到他回家的车子,确信他过得很好,自己就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再也不会去幻想不该得到的一切。
思念和即将要看到宗易安的喜悦让徐知乐突然充满了力量,就连脚步走快了许多。
宗易安看着她犹豫着然后又坚定地走过去,唇角忍不住温柔弯起,还算这个女人有心,还回来。可等到徐知乐来到目的地,却只是找一个角落藏起来,抬头默默瞧着房间的时候,这种喜悦变成了不满。
笨女人,彻头彻尾的笨蛋,还以为她突然勇敢来找自己,竟然只是缩在一边不敢面对。又好气又好笑,宗易安忍不住揉揉额角,看来自己要改变她的地方还有很多,首先就要告诉她别什么都一个人承担,还有,爱就要勇敢。
从喜悦到失望,宗易安真想走过去把她痛骂一顿,然后再把她丢到床上做到脚软,可想了想,一个主意冒出来。
不能轻易原読她,不然记不住这个教副。
宗易安摆弄着手机拨通一个号码,Kayla无奈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宗先生,如果您没有重要的事情请不要联系我这个可怜的助理好吗?”真的是,明明自己是属于总公司那边的员工,竟然被老板拉来分公司做苦力帮着留守公司,老板本人却追着逃跑的女人四处跑,现在更过分,下班时候的私人时间还被人随意支配,还有比这些事更悲惨的吗?
“立刻来我这边。”
“为什么,我刚准备好晚餐不想出去。”
“快点,二十分钟见不到你,就要恭喜你重新找工作。”
在心里默念该死的资本家,Kayla干笑,“马上,您稍等。”
安排好接下来的事情宗易安就一直焦急地等在车里,有些担心徐知乐待会就离开,所以情绪有些焦虑,万幸她并没有退缩,一直耐心地站在那里,目光始终注视那幢房子。十七分钟后,Kayla出现在车子里,脸上还有汗珠。
“老板,到底要做什么?”
“别废话,你听我说就好。”宗易安手指敲打着方向盘,不急不缓说出自己的计划,无视Kayla越听越难看的脸色,径直下达命令,“待会演技好一些。”
一脸黑线,Kayla简直不能相信这个馊主意出自向来英明睿智的老板之口,可想到自己的工作还是决定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