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晚上,厨娘特别准备了比平常更丰盛的餐点。
餐桌上出现了久违的面包和麦酒,还有羊女乃浓汤,以及用面粉、洋葱、蔬菜和春天时晒干的菇菌,还有被珍藏许久的火腿,一起烤出来的咸派,所有的料理,都没用到一粒燕麦;每个人都知道,贵族是不吃燕麦的,那是给马和穷人吃的东西。
厨娘安娜用尽心思,端出了超乎平日的丰盛料理,让餐桌上的男人们瞪大了眼。
他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是凯见了一愣,当她试图起身,想去找安娜时,他在长桌下按住了她的大腿,阻止了她。
凯转头朝他看去,只见身旁的男人看着她。
“不碍事。”波恩说。
“我没有这样要求。”她不安的哑声解释。
“我知道。”他清楚她没有要安娜特别加菜,他告诉她:“是我交代的,只是一餐,偶尔吃好一点,没什么不好。”
她一愣,美丽的双眸变得无比柔软,她不再试图起身,只是伸手覆住了他搁在她大腿上的手。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一颗心,莫名安定了下来。
只是一餐,他招待得起。
那女人是客人,但她不是,她是他的妻子。
他的。
餐桌上,人们热切的期待着,大伙儿都听说了那远从威尼斯而来的女人,对那远道而来的客人异常好奇。
然后,就在这时,那俊美但低调的男人走了进来,通知他,那女人因旅途劳顿身体不适,已经歇息,无法出席这特别为她而设的欢迎晚宴。
大厅里瞬间一片沉寂。
刹那间,凯尴尬不已,她清楚澪是故意的,但身旁的男人即便不悦,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一脸平静的开口。
“请帮我问候夫人。”
“我会的,谢谢大人。”苏里亚垂手躬身,走了。
长桌上,还是寂静,只有热烫的美食,冒着蒸腾的白烟,散发着香气。
他瞧着众人,开口。
“吃吧。”
人们松了口气,开始争相伸手拿取面包、烤派。
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但凯却依然觉得窘迫。
“抱歉。”她不自觉低声和他道歉。
“是我没想到。”他捏了捏她的手,要她别在意,“威尼斯离这儿很远,路上也不平静,她会累也很正常。”
她瞧着他的眼,心头紧缩着,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的心意。
凯没再多说,只起身替身旁的男人盛了烤派,倒了麦酒。
人们吃着、喝着,开始闲聊。
那一餐,是几个月来最丰盛的一餐,但她却没有什么胃口。
饭后,她独自一人来到澪的塔楼,走上楼去。
苏里亚替她开了门,那男人看见她,只道:“她在上面。”
凯一愣,想起那女人喜欢待在高处的习惯,于是转身却又停下,回头看他。
他仍站在门边,瞧着她。
凯张了张嘴,想问他漯在想什么,但到头来,她还是闭上了嘴。
小时候,她有一半的时间,是他在照顾的,但这个男人,是澪最忠实的仆人,如果澪不想他说,他一个字也不会吐出来。
所以,她没有开口,只是揪紧了裙摆,转身走上楼。
塔楼的顶楼没有堆放任何东西,鹰塔是独立的塔楼,两边的城墙,就只是面墙,城墙下方的山坡十分陡峭,几乎和悬崖一般,下方还有湍急的河流经过,河的对岸才是森林,因为有着天然的屏障,不易进攻,所以当初的人没有费事在这边的墙内建造楼梯与能防守走动的过道。
天已经完全黑了,那女人站在塔楼的胸墙内,看着远方爬上夜幕的星子。若非她仍穿着那身红裙,早已和那夜色融为一体。
“我以为你说你不舒服。”
“我不喜欢被人当动物观赏。”
“那是他的心意。”她哑声说。
“他的心意,你的食物。”澪讽笑一声,转过头来,瞧着她:“我给你那些,不是让你拿来开救济院的。”
凯脸微白,一时语塞,知道澪还是发现了她做的事。
“不是全部,波恩和他的人,种出收获来了。”
“你忘了在威尼斯发生的事?”
这一句,教她脸色更白。
澪看着她,乌黑的大眼微眯,冷声道:“人们从来就不会懂得感激,他们只在需要你时,才会热切殷勤,若出了事,他们转头就会出卖你。”
“他不一样。”凯握紧了拳,辩解:“波恩不一样,他救了我,他把我从火刑架上救了下来。”
“那是因为你对他还有利用价值。”澪冷笑一声,“你有食物,你能治疗瘟疫,他需要你,所以他才保护你。”
“他也保护了这城堡里的每个人,当所有的城堡都把门关起来,将那些村民拒于门外时,只有他开了门,只有他收容了那些孩子,只有他没有把那些患了病的人,丢到森林里,任其自生自灭。”
凯凝望着她,告诉她。
“他对那些人没有责任,可他还是做了,他没有抛下这一切,没有丢下那些人,他留了下来,试图解决问题。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寒冷的秋风,飒飒的吹着。
澪看着她,问:“所以,你打算继续待在这里?”
凯能感觉心在胸中狂跳,她看着眼前如冰山一般的女人,哑声开口。
“对。”
“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他……不需要知道。”凯喉咙紧缩的说:“我可以……只要我不使用能力,他就不会知道。”
澪沉默的看着她,那冰冷的黑瞳,看得她莫名心慌,不自觉绞紧交握在身前的双手。
“如果你真的相信他,为何不告诉他,你的能力?如果对他来说,背叛的利益大于保有你时,你以为他还会继续保护你吗?如果他真的是个好人,你觉得在救整座城堡的人和救你之间,他会选择救谁?”
连番而来的问题,让凯脸更白。
她哑口,无言,答不出来。
“这世界上,没有谁真的需要谁。”
澪看着她,冷冷的说。
“这世界上,也没有永远的秘密,你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你不知道……”凯垂着眼,咬了咬唇,吐出一句:“你不能确定……”
“没有人可以,至少我从来没看过,如果你以为你可以保有那个秘密,那就太愚蠢了。”
说着,薄轻笑一声,歪着头,瞧着她。
“告诉我,凯,你敢和他说吗?”
她抿紧了唇。
“如果他知道了真相,知道你就是个女巫,还会愿意保护你吗?如果国王来讨,皇帝来要,教宗要他把你交出来,如果他们兴兵攻打过来,你的大人是否还会站在你的身前继续扞卫你?!”
她的话,教凯猛地抬眼,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只觉浑身一阵的冷。
她没有想过这个,从来不曾想过。
然后,才发现,她不是没想过,是根本不敢想,不让自己去想。
“你的能力,从来就只是灾厄。”澪看着她,冷酷无情的宣告:“不是什么神赐的礼物,或大地的恩澪,它只会不断的带来不幸。”
凯震慑的杵站在寒风之中,连心也冷。
“当然,你可以留下来,当史瓦兹男爵夫人。”澪说着一笑,“只要你不使用你的能力,或许真能保有你的秘密,或许我刚刚说的那一切都不会发生,或许你真的能够证明,我是错的。”
澪瞧着她,轻笑,再问。
“告诉我,凯,你能吗?”
告诉我,凯,你能吗?
她没有回答,她转身走了。
但澪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她脑海。
恍惚中,她做着每天晚上都会做的事,她到厨房教导女孩们写字,到仓库查看那些留下来的男孩,再到浴场确定人们把灯火都熄了,然后到马厩楼上查看女人们是不是有别的需要。
营房里的男人,不需要她看顾,赛巴斯汀和迈克尔都在那里,但她仍是提了一壶热茶和大饼,送到了城门塔楼上,给必须彻夜守门的士兵。
人们和她说话,她也微笑应答,但一切都虚幻得像是一场梦。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主城楼的,只觉得脚下无比虚浮,胸口莫名紧痛。
大厅里,长桌已被人清理干净,火塘里的火也已被掩熄。
她走过那长长的大厅,爬上那阴暗回旋的阶梯,一步一步走上楼,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那个男人,站在那里,全身赤|luo。
眼前的一切依然朦胧不清,只有他异常鲜明。
他在等她,她知道。
火光,在他伟岸的身上掩映。
她关上了门,他来到身前,抚着她的唇。
她不该再和他在一起,她应该拒绝他,她清楚澪是对的,澪一向是对的。
许多年前,澪在威尼斯就警告过她,她没有听,所以才会造成那场灾难。
她还没有怀孕,她不能一错再错,不能陷溺在他的温柔里,她可以告诉他,她月事来了,他不会勉强她。
男人不懂这种事,他不会去计算正确的时间。
她不该再和他在一起,她以为自己可以拥有,以为自己能一直待在这里,和这世上所有的女人一样,嫁一个男人,为他生儿育女。
但那只是一场梦,就像他只是一场梦。
为了他好,她必须离开,离开他。
她张嘴,想拒绝他,一颗心却痛得好似快要裂开,而他粗糙的手指抚着她的唇,他灼热的气息窜入心肺里,温暖着她。
他缓缓低下头来。
这是错的。
她仰望着他的眼,万般的痛苦与渴望,攫抓住她。
凯试图说话,却只发出一声喘息,然后他温热的唇瓣触碰到她的,他的舌探进了嘴里。
他亲吻着她,让她燃烧起来,教她无法控制的回应着他,感觉身前的男人掀起她的裙子,抚模着她,然后将她捧抱起来,分开了她的双腿,进入她的身体。
她轻抽了口气,不能自已的捧抚着他的脸,攀着他的肩颈,夹紧了双腿,感觉着他充满自己,他凝视着她,亲吻着她,将她压在门上。
热烫的皮肤熨烫着她,粗重的喘息就在她耳边,他是如此急切、热情,而她几乎在瞬间就达到高chao。
泪水,不知在何时夺眶。
他拧起了眉,黑瞳变得万般阴暗,然后他张嘴伸舌,将她的泪水舌忝吻而去。
那温柔的吻,让她心紧缩,教她身微颤。
他捧抱着她,亲吻着她,抬手月兑去了她的衣裙,抱着她转身,抱着她绕过火塘,抱着她跨入浴桶,然后用那双粗糙的大手,打了肥皂,小心的抹过她全身上下,抚过她的手指,她的脚尖,帮她洗澡,为她洗头。
然后,再一次的,和她做\\ai。
她不该和他在一起,不需要澪的提醒,在威尼斯的那场灾难发生时,她就知道自己是个灾星,所有和她在一起的人,都会因此而受难,所有感恩她的人,都会为此而死去。
因为如此,她才离群索居,才回到森林里。
再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有多么不该接触人群,她是这个尘世里的乱源,是灾厄的起因。
可是,她想和他在一起。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如此需要一个男人,如此渴望一个男人,彷佛他就是她的阳光、她的一切、她的生命。
看着眼前的男人,凯坐在他身上,不自觉热泪盈眶,她倾身张嘴亲吻他,无法控制的将他纳得更深,不能自已的伸出双手紧紧拥抱着他,在他怀里因他火热、为他燃烧。
她不想离开他,她想和他在一起,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心痛,让泪水不断泉涌。
然后,才知,原来早已不可自拔,深深爱上。
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