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启只稍用力,便将沈嫣拉到了自己身侧。见她羞红了脸,他心觉有意思地笑了,接着便是将本抓着她腕间的手移到了她五指间,“我只想跟你说说话,又不是要吃了你。”
沈嫣甩开他的手,下意识往床头挪了挪身子,与之隔出一段距离,口里不无气愤道:“你有话直说便是!毛手毛脚的莫不是下流病又犯了?”再瞧他的脸,哪里还有什么倦容和真诚?她更加恼恨了,索性站起身,这次毫不犹豫就往外屋走了去。
见她生了老大的气,李承启方才起身跟到外面,口里道:“难得看你露出了女儿家的娇羞,我才想逗逗你的。”
“有事说事,没事还请离开,莫打扰我休息。”沈嫣坐到桌旁,厌恶不已。
“真生气了?”李承启走至她对面坐了下来,轻笑道,“我又不是头一次这样逗你。”
沈嫣没有做声。她不想搭理他,只觉他某些时候,特别地厚颜无耻。
李承启敛了笑,也便不再哄她,正颜告诉她:“太子一行明日一早就要回京了。”
沈嫣听了这个消息,心里高兴,面上却还是不理会李承启,李承启便接着道:“明日太子一走,你即可回家。日后……”他顿了顿,声音霎时变得有些低沉,“你再不要找我,就是偶遇,也当是陌路罢。”
沈嫣闻言一惊。这番话,本该由她来说才是,怎么他……也这么说?或许觉得没面子,她心里又升起了一股子暴躁之气。她当即站起身,俯视李承启,“好!从此绝交,井水不犯河水。”
听言,李承启也站起身,“我们从未有过交集,又哪来的‘绝交’一说?沈小姐往后,多多保重。”说罢他走到门边,大力拉开门,拂袖而去。
不知何故,沈嫣有一种吃了憋屈的感觉。这明明是她期盼的结果啊!与宁安侯老死不相往来,明明是她早就决定好的事。可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她却这样不甘心。
没错,正是因为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她才不甘心。若这些话是自己先说的,她就不会不甘心,只会高兴。
这一晚格外漫长,不过终于是过去了。
翌日一早,侯府上下恭顺地送走了太子和顾崇之、韦斯礼等人,都松了一口气。沈嫣来的时候没有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因此,走的时候,她也什么都没带。没有人跟她告别,她走出侯府大门的时候,竟觉得有些冷清。不过,看到侯府外宽阔的街道和蔚蓝色的天空,她心中所有复杂的情绪都消散了。她迈开步子,往知州府的方向走了去。
“沈小姐。”就在她的身影快要消失在林荫大道之时,从侯府赶出来的李承茂叫住了她。他从碧螺处无意听得她今早会离开侯府的消息,便着急找到她,目的只为送送她。
沈嫣闻声回眸,便只见他温雅地朝自己走了来。她问他:“何事叫我?”
“听说你要回家,我来送送你。”李承茂落落大方,还冲她温和地笑了笑。
沈嫣狐疑地想了想,当即驳了他的面子,“不必了,从今而后,我与你李家,再无瓜葛。”不待他作反应,她便转了身,重新迈开了回家的步子。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非常解气——实际上,她不过是将从李承启那里受的不痛快,还到了李承茂身上。
李承茂在原地,愣了许久。
许久之后,他看了看身后的侯府大门,又看了看远处的天际,终于,他选择了城外那条溪流的方向。
而对于沈嫣来说,离家越近,她的心情也越激动、越沉重、越害怕。安阳平的预言,也越来越清晰地回旋于她的心间。她脑中总是有一个声音在念“灭门之灾”四个字。尽管她早已想好,看好自己,看好自己的父亲,一定可以没事,但安阳平那句令人绝望的“我帮不了”的话,还是让她畏惧。
她回到家,沈世充喜出望外,“我的嫣儿,你可算回来了!”他对她左看右瞧,目光里泛起了许多怜惜,“你都瘦了。”
“爹……这些天,让您担心了。”沈嫣鼻头酸涩,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沈世充点了点头,一边在沈嫣的搀扶下往屋里走,一边说:“有些事柏仲已经告诉我了,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跟宁安侯从京城回来,怎待在宁安侯府不回家。你说要见太子,又是何原因?”
“我因为想知道端敬皇后留下的秘密而跟随宁安侯去京城走了一遭,路上却遭遇了朝廷的追杀。宁安侯说,追杀我们的人是太子和敏嘉皇后派的,因为端敬皇后留下的秘密惊世骇俗,太子和敏嘉皇后,想阻止我们揭开这个秘密。回来后,宁安侯怕我回家,会让太子的人误以为我把秘密告诉您,终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才让我在侯府住几天,打算等太子来,把话说清楚了就放我回来,可是又出了一些小岔子……”沈嫣好一通说,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整件事发生得有些荒唐。
“端敬皇后究竟留下了什么惊世骇俗的秘密?”沈世充捕捉到的,唯有这个重点。
“不知道。”沈嫣答,“宁安侯并没有告诉我。他说知道了,会招来杀身之祸。爹爹就莫要多问了。”
她这么一说,沈世充更加好奇了,很快便自个儿琢磨了起来。
“爹,”沈嫣郑重唤了沈世充一声,看进他眼里,百分认真道:“你答应我,不去探析那个秘密,就当是为了我,好吗?我怕死,也怕爹爹死。”
见沈嫣如此认真,话语又这么过激,沈世充张了张嘴,本想说几句多余的话,转念却是轻点下颔,一手抚上女儿的肩弯,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嫣儿放心,为父答应你,绝不给家门惹麻烦。”
沈嫣眉头一下抽动,也不知父亲是否能说到做到。
这时,冯管家前来,禀报道,外头有一位自称安阳平的瘸腿公子,想要求见知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