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秋高气爽、风和日丽的早晨,一切事物,似乎都昭示着喜悦。
收到沈嫣亲手缝制的斗篷,安阳平是感动的。尽管无论是从神色上还是从话语中,他都不那么擅长表达惊喜的心情,他的高兴之心,还是写了一些在那灿若星辰的双眸中。
“这个斗篷的布料,跟我那件一样,上面的花纹,甚至也有相同之处。”沈嫣说。
安阳平含笑点头,手指模着斗篷上的流云图案,心里暖暖的。他自幼丧母,在这世上,还没有哪个女子,特意为他亲手缝制过衣物,哪怕是一件挡风御寒的斗篷。
仆人呈上来的书信,让这乐也融融的气氛顿时消散了去。沈嫣拿着信件,迟迟不敢拆开看,她生怕看到来自父亲的不好的消息。她想了想,将信交给了安阳平。
安阳平知她心思,便拆开信件,一目十行看了个大概.+du.,眼神里顿时多了几份诧异。
“我爹说了什么?”沈嫣紧张问。
“没事。”安阳平笑了一下,将信递给沈嫣道,“岳父大人已劝得你们皇上摒弃食用仙丹,并功成身退辞了官职,正在回家路上了。”
“真的?”沈嫣忙看信件,她看了一遍又一遍,一时间喜极而泣,口里直念:“爹爹没事……爹爹辞了官……我们一家人,真的可以离开宁安,离开大周了!呵呵……”
看着她如此高兴,安阳平却是几不可察地蹙了眉头,心道:是我的感觉错了吗?还是……这并非最终的结局?
“夫君,”沈嫣拭干高兴的泪,蹲在了安阳平跟前道,“爹爹一回来,我们就立刻动身去大周如何?”
“嗯,”安阳平应声点头,“越早离开越好,免生变故。”他想,也许真是自己的感觉错了,说不定,他们一家人,真的可以顺利地远离来自大周朝廷的许多是是非非。
“那我们今天到街上,再好好看看宁安城吧?顺便还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要置办的。”沈嫣提议。
“好。”也难得她今次这么轻松自在,安阳平自然答应。
宁安城内,一派平和。无论朝廷政局如何动荡,大体而言,百姓该有的正常生活还是会持续的,只是有些人做起营生来,要更加艰辛罢了。
大山推着安阳平,沈嫣走在安阳平身侧,惜玉带了几个丫头仆妇紧跟着,他们一边看宁安城忙碌的人群和街边小贩贩卖的各色物品,好不快活。
安阳平披了沈嫣亲手缝制的月白色斗篷,面若含笑,温和如常。他虽坐在轮椅上,美人在侧,仆人丫鬟簇拥着,倒显得甚为高雅矜贵。沈嫣则长身玉色、倭堕如云,一身人妻气概,倒惹来许多未出阁的姑娘家欣羡。
有人说:沈小姐虽然相貌出众、个性出众,但终归嫁了一个以游历四方为乐的瘸子。
也有人说:沈小姐的夫君虽腿脚有疾,可看起来却比一般康健之人温柔体贴,倒是值得托付之人。
这些议论,巧被正要去咏絮戏班子听戏的李承启和李承茂听见了。他二人不觉双双停步,各揣心思。
“二弟,你以为沈小姐与那个安阳平成婚配可登对?”李承启蓦然问。
李承茂先是一愕,很快想了想微微笑道:“我并不以为安阳公子腿有残疾有何了不得的,以他的学识和心性,能娶得沈小姐这般美貌爽直的女子为妻,倒也应当。”
李承启低低地“哼”了一声,旋即便迈开了步子,继续走道。
李承茂跟上,半是玩笑问:“大哥可是因为沈小姐曾发誓说非你不嫁,如今却嫁了旁人一事心里有些不熨帖?”
“这有何不熨帖的。”李承启不承认。事实上,他也不清楚自己在烦闷个什么劲儿。
李承茂心下黯然,嘴上还想说点什么,目光却发现前头不远处徐徐而行、恩爱无比的一对新夫妇,正是他和大哥在谈论的安阳平和沈嫣。李承启注意到,立时也顿了步子。
他们看到,安阳平和沈嫣在一处卖女儿家配饰的地方停了下来。
沈嫣挑了一朵白玉兰珠花,放在自己头上,眉飞色舞像是在询问自己戴了是否好看。安阳平则看一眼身边的仆妇,指了指一朵红艳艳的梅花,待那仆妇拿了那朵梅花交给他,他便示意沈嫣低头,亲自为她簪上了,而后才满意地点头。
如此郎情妾意的场面,看得李承茂心里一阵酸涩,也一阵欣羡。李承启眼里,则露出了十分鄙夷的神色。他甚至漫不经心道:“众目睽睽之下,未免有些伤风败俗。”
李承茂没有多言,只淡然而笑。没有人看得出,他这一下淡笑之中,其实藏匿了许多的苦涩和遗憾。
李承启还是带了李承茂走上前去,跟安阳平和沈嫣打了声招呼。李承茂看一身人妻着装打扮的沈嫣,觉得分外夺目。李承启看她,则多有不屑。他还皮笑肉不笑说:“沈小姐……不,现在该称安阳夫人了。安阳夫人好雅兴,新婚燕尔地便带你的如意郎君出来闲逛宁安城了。”
“我们并非闲逛,我们出来,是为了买一些路途所需。侯爷一定不知道,家父已劝得皇上停食丹药,并辞官回家,不消几天就要随我和我夫君离开宁安城去大昭生活,再不回来。”沈嫣说这话时,多有得意。能离开宁安城,再不见李家的人,令她甚为期待。
听到这个消息,李承启心觉惊讶之时,也豁然明白了沈世充因何功成身退——早在昨夜,他便收到了霍青的飞鸽传书,了解了朝堂上的情况。
“沈小姐就要离开宁安城了?”李承茂目光灼灼而问。
沈嫣只冲他笑着点了点头,并不多说什么,旋即,她看一眼安阳平,有意做出十分贤淑的样子道:“夫君,我们再去药店买些药,免得路途有个小伤小痛的一时无法问医。”
“好。”秋风飒爽,安阳平脸上尽是随和与宠溺之色。
待沈嫣和安阳平走后,李承启和李承茂皆没有去听戏的兴致。
“二弟,我突然想起有件要紧事未做,就不去听戏了。”
“大哥不去,我也便不去了。”
达成一致,二人便了然无趣往侯府的方向走了去。
回到侯府,李承启却是接到了霍青的飞鸽传书。霍青于信条上说:京城卫队统领和御林军要职,都换成了太子的亲信,宫闱恐有大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