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启不是很明白沈嫣拉拢焦怀卿的道理。且不论他信不过焦怀卿——他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是忠心可靠之人——他也不是很相信,焦怀卿会真的乐意与他们为伍。
拉拢焦怀卿,是他从未想过的。可沈嫣这么做了,而且她坚定地以为,不出三日,焦怀卿自己就会找上门来。
“这件事,你事先当知会我一声。”李承启终于道出心中所想,“适才在后面听你有拉拢怀卿之意,我本觉诧异。怀卿这等……并非我想重用之人。”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何必执拗?”沈嫣不以为意,劝道:“前朝开国元老化成将军说过,用人有两种,一用可信之人,二用奸佞小人。即便是盗贼、是乞丐,只要善于发掘,他们都是有利用价值的,关键在于,用他们的人,是否能拿捏得好分寸。”她笑了一下缓步走近李承启,理了理他的领口,看他一眼,方才接着说:“你别忘了,表公子能得回回香,可以讨皇上高兴。皇上跟前,能有这么一个眼线耳目,不是很好吗?”。
“皇上身边的眼线和耳目,我早有安排。”李承启却道。
沈嫣当然想得到这一点,但她还是执意认为,焦怀卿有野心,只要给足利益,这有野心之人办起事来更干净利落。但李承启并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有野心之人,来日会成为祸患。
因了此事,两人争议了许久,终是不能苟合。李承启甚至气愤地说:“往后这些事你便不用管了。我要的是一个贤内助,并非一个在外事上也要插足的女人。”
沈嫣听言一愕。失望地低了头没有做声。或许,真的是她太自以为是了。她心里有些受伤。但她却故作不以为意之态,笑了一下道:“我去看看翰儿乖不乖。”说罢她便要退下。
李承启忙拉住她的手,不无心疼道:“我适才不该……我是气糊涂了。”他知自己的话伤了她的心,想乞得她谅解。
“是不是我太心急了?”沈嫣回眸,认真问他道,“是我太急于报仇吗?”。
李承启回看着这一刻将内心毫不掩饰暴露在外的她,只听她接着道:“我恨不得现在就能杀了他们,为我沈家报仇。想着那些人当着高官享着厚禄,我心里好气。”
“单是杀几个人又有何难?但我们要做的。并非杀几个人就可结束。”李承启劝道,“我们要做的,是大事。无论是为了这个国家也好,为了报仇也好,为了我们自己的荣华富贵也好,亦或是为了,争一口气也好,我们每一步都要走得谨慎。心中着急,是万万不可取的。”
“所以。你还是不答应利用表公子?”沈嫣说着甩开了他的手。
“我答应。”李承启忙又抓住她的手不让她挣月兑,“我答应你便是。你想怎么用他,便怎么用罢。不过,”他语气中有几分无奈。却是极为温和,“利用完了,他得到他想要的。便再不是我们的人。”
“这是自然。”沈嫣满意地笑。但这笑容的背后,也藏着她的隐忧:现在。凭着李承启的疼爱,她做什么他都听。若哪一天他对自己无情无爱了,她就是有再明智的主张,也毫无意义吧?所以,她越来越觉得锁住李承启的心是那么的重要。
一面等待焦怀卿的决意,一面她还加紧了找寻那个像极了莺歌的乞丐。这天,她来到了柏家,特地嘱咐了柏仲找寻这个乞丐一事。
柏仲告诉她:“前阵子有好几次看到了她,想逮住她都被她逃月兑了,之后就再没有人见过她。我只怕,她是离开了宁安城。”
沈嫣听言不禁蹙眉,若这乞丐离开了宁安城,一切就都是枉然了。
“你要找那乞丐,究竟所为何故啊?”柏仲忍不住问。
“她偷了侯爷一样重要的东西。”沈嫣倒不想解释,胡乱编了个理由。
宁安侯丢了东西,大可自己派人找寻,何须沈嫣让自己去找?柏仲心知她撒谎却只笑笑应声,称会再多尽力。
“柏仲哥,你的人可有发现,还有旁的人在找她?”沈嫣突然问。
“没有啊。还有旁的人找她?”她这么一问,柏仲更觉古怪了,“嫣儿,你找她,到底为什么?”
“没什么。”
“你跟我都不说实话了。”柏仲背过身去,终于生气了。他恼然道:“你索性把谎扯圆了别教我看出来,我心底倒好受些。你这般言辞遮掩,实在让我不堪。你可曾真的把我当做你的义兄?”
听言,沈嫣顿觉羞愧,忙说了实话道:“那乞丐,像极了侯爷过去喜欢的一个女子。我在想,侯爷是否也派了人找她,所以问问。”
她如是虚虚实实地说过,柏仲方才回转身看她。他明白了她的用意,却是反问了她一句道:“你还嫌侯府里同你争宠的女人不够多,还要搬出一个来砸自己的脚?”
“柏仲哥……”
“这乞丐,我不帮你找了。”他看起来尤为愤慨。
“怎么,宁安侯有那么多女人伺候,你嫉妒啦?”沈嫣不无玩笑问。
“我……”柏仲气得瞪大了眼,“我是为你担心啊!”
沈嫣心里暖暖的。她当然知道,他是为自己考虑。她忙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噙着笑百般认真道:“柏仲哥放心吧。我找那乞丐,并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是另有用意。如果她是可用之人,我倒不怕侯爷对她心存好感。”说话间,她眸光幽深,好似看向了一个旁人无法企及的境地。她还说:“只要她是可用之人,她就是夺了侯爷的心,又有何好怕的?我要的,又不是一个男人……”
“嫣儿,”柏仲看着沈嫣,更为她担心起来。他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臂弯,紧紧地看着她,劝道,“放下仇恨,做一个平凡女子吧?你已经为人母了,得丈夫疼爱和尊重,才是最重要的。”
沈嫣知道,柏仲永远无法理解自己两世为人,却还是早早地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她没有多跟他纠缠这个话题,只笑了笑道:“我会好自为之的。你呢?与吴小姐的婚事定了吗?”。
柏仲神色霎时变得黯然,“已经托媒人去问了。”
“柏仲哥风流倜傥,此事定能成。”沈嫣笑得眼儿弯弯,与柏仲初次交好之时一样天真烂漫。
她这一笑,不知惹得柏仲想起了多少往事。
从柏家出来,沈嫣心里也不甚痛快。她想,如果按照最初的想法,父亲健在放下朝政,她嫁作柏夫人,一切该有多好啊。
她走在街上,意外地遇到了焦怀卿。焦怀卿看到她,眸光一吓,竟像见了鬼魅一般。不过,他很快镇定上前,跟沈嫣寒暄了几句。
“表嫂搜这是去哪儿了?”
“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有余,我出来转转。”沈嫣并不告诉她自己是去柏仲家了,正如她出门时,没有跟李承启说实话一样。她现在虽是名正言顺的柏家干女儿,但她也知道,那些流言蜚语还活在人的心里。
“表嫂嫂好兴致。”
“我这就要回府了。”沈嫣福了福身,旋即便要离去。
“表嫂嫂,”焦怀卿突然叫住她,低低道,“今夜亥时三刻,问辰楼一叙可好?”
沈嫣顿步,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问辰楼正是宁安侯府那处最高的楼阁,白间本就少有人至,晚间那更是僻静。她不知道,明明白间就可以一叙的事,焦怀卿为何要安排在晚上,而且是亥时三刻的问辰楼。她恐怕自己不能贸然前去。但若不去,她又怕自己会错过什么。
回到侯府,她坐立难安。李承启看出她神色的不对,自然问她。她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心事,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说,他定会反对她去。
“是在柏家,发生了何事吗?”。李承启突然闷声而问。
他怎知道自己是去了柏家?沈嫣一惊,谎言被拆穿,脸顿时红了,“我怕你误会才跟你说了谎话……”
“我不是问这个,”李承启还是冷声,“我是问你发生了何事,为何魂不守舍的?”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冷了几分,“是因为柏公子要娶吴家小姐吗?”。
“不是……”沈嫣再不管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去的是柏家了,她只觉柏仲要娶吴小姐的事,和自己不安的事联系在一起,事情就大发了。但她一时半会儿的,却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其实,”李承启声音柔软下来,“我可以给你时间,你又何须诓骗我?”但他柔软后的伤心和气愤,却是更重了。
在男女之事上,他最爱胡想乱猜。正是这个原因,沈嫣出门时才没有告诉他自己是要去柏家,免得他问东问西,甚至要跟自己同去,却不料他知道了反对自己更生多疑。她忙要拉住他的手,好生跟他解释。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重重地甩手,愣是将她的主动求好给推开了。而后,他拂袖离去。
他怎会生这么大的气?沈嫣方才觉得古怪。他是否是听了谁的谗言?想及此,她忙将近身伺候李承启的丫鬟香兰和紫藤唤了进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