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言好语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李承茂该放手了吧。沈嫣起身,淡淡道一句“赶路吧”便往官道上走了去。
走到近处,她听得丁全说惜玉道:“长得再是好看,那也是个戏子。你何必因为一个戏子,去惹恼你家小姐呢?”
“你什么都不知道!”惜玉扭身站到一边,双手紧紧地绞着自己的衣摆,一副不耐烦而又抑郁的样子。
她定是因为跟严咏絮的事而苦恼吧。沈嫣想,既然他二人已把生米煮成了熟饭,她还有何好说的?她只怕,惜玉所托非人罢了。
回到宁安城,虽时辰不早,但天上还未升起那鱼肚白,尽是灰暗,只是那些璀璨的明星,已然淡去了不少光芒。
侯府身份一经出示,看守城门的士兵便放行了。
宁安城安静极了,唯有车马的辘辘声和哒哒声,在街道里自由地响着。&}.{}
宁安侯府守夜的人知道李承茂和沈嫣回来了,个个都很高兴的样子。他们看沈嫣的神色,更是多了许多崇敬。
有一个胆大的奴仆说:“二爷和大平夫人不在家,昨日上午那顾知州带人来收粮饷,没收多少就被老夫人和大夫人打发了。多亏大平夫人春耕的时候有先见之明,没有种过多的粮食而是种了果树啊。”
“顾知州就没管府里要银子充粮食?”沈嫣问。
“要了。不过老夫人说,战事一发,粮食比银钱重要。给就给了。”
沈嫣点头而笑,心念焦氏明白这个道理。也算不糊涂了。
由于天未亮,沈嫣便没让家仆打搅到焦氏和魏敏休息。而是对李承茂说:“我们各自回去歇会儿吧,待天亮了,再去给老夫人还有敏敏姐请安。”
李承茂微微点头,算是应了。他的神色,还是那样的黯然,黯然得近乎疲惫。沈嫣想了想道:“二爷一路骑马,太过劳累,回去好生歇着,早间我一人去老夫人那儿报平安就好。”
李承茂看她一眼。勉强地笑了一下,对她的提议,没有推拒。
回到御香苑,洗去风尘,沈嫣就发现外面升起了天光。她稍作打扮,便要出门去东苑。而就在她刚走出内室的时候,魏敏在青禾的陪同下,急急赶来了。
她未施粉黛,头上的发髻。也梳的是最为简单的。她一来,便是关心地拉住沈嫣的手,眼里满是怜悯道:“嫣儿妹妹可算回来了。这一路,累坏了吧?”她眸光温柔似水。真正像一位爱着沈嫣护着沈嫣的亲姐姐。
沈嫣摇头而笑,“我不累。”她看着魏敏,只觉她未施粉黛。面目却更加清静动人。
魏敏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手捋了捋额侧的头发道:“听说你回来了。我就这样出来了,也没来得及收理。”
“这样的敏敏姐。别有一番美。”沈嫣赞罢,便挽了她的臂弯,要随她一道去福寿堂,给焦氏请安。
由于早有书信将好消息带到了侯府,焦氏见沈嫣的心情,倒并不热切。不过,知她一回来歇都没歇一下就来见她,她也就没给她脸色看。她甚至还淡淡地说:“我大周果然跟南昭开战了。你的春耕之计,恰是好的。”
没有称赞的话,倒有信服之意,这便够了。沈嫣奇怪的是,边城失陷,这个焦氏和魏敏,如何一点都不为李承启和焦怀卿等人担心。她想了想,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魏敏蓦然“啊”了一声,而后看着沈嫣,告诉她道:“侯爷写信回来,说他与表公子不去边城了。他们知道边城发生战事,便临时改变了主意。算算日子,他们很快便能到家了。”魏敏还说:“侯爷还给你写了一封信,我帮你收着了。待会你随我到东苑拿一下。”
听得这样的消息,沈嫣却觉得遗憾。不过,转念她想了想,以为边城沦陷,李承启等人去了,定是凶多吉少,这临时变卦,也未必不是好事,她便释然了。
李承启给她写了信,不知会说些什么?迫不及待地,她便告别了焦氏。
魏敏带她来到东苑,就让青禾去把其信件拿了出来。她拿到手上,却是迟迟不给沈嫣,有意耍逗道:“一定急着看侯爷对你的相思之情吧?可现在信在我手,你想要拿去,可得给点好处才行。”
“敏敏姐……”沈嫣发笑,想了想问:“那你倒是说说,你想要何好处?”
“嗯……”魏敏当真思虑起来,忽而道:“你去为我家吟颂,管婆婆要一样能随身携带的饰物如何?婆婆偏爱你的翰儿,到现在连一样东西都没送给我家吟颂,我家吟颂,都要被那些个下人看不起了。”
听她这话,沈嫣竟有些自责。她生的这个儿子,竟夺走了侯府嫡女的爱。其实,焦氏这么疼爱她的儿子李翰,也是她始料未及的。念及此,她不由得想到,若焦怀玉的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真的是男孩,那焦氏……
“嫣儿妹妹?”魏敏打断了她的思绪,“你若觉得难办,那就当我说着玩好了。信,你拿去。”她脸上虽笑着,但到底是有些不高兴的。
沈嫣忙捧住她的手道:“敏敏姐你误会了。这点事,我哪里会拒绝?我只是想到……”她犹豫了一阵。
“你想到什么?”魏敏问。
沈嫣终于告诉她:“我在京城,见到了怀玉妹妹。靖远寺的那个大师,说她有孩子了,是个男孩。”
魏敏并不意外,反笑道:“这事,怀玉妹妹已经写信到家里说过了,婆婆很高兴,当天赏赐了好多下人。”
“老夫人那么喜欢男孩,怀玉妹妹又是她的亲侄女,那将要出生的孩子,定要比翰儿还要受宠千百倍。”
沈嫣虽一脸风轻云淡地说着这些话。这些话被魏敏听了去,却能联想到许许多多。
“嫣儿妹妹……”她突然抓紧沈嫣的手道,“那我家吟颂在这个家,岂非地位不保?”
“敏敏姐放心,吟颂到底是侯府嫡女。”沈嫣说,“这等地位,是没有人动摇得了的。我和怀玉,到底是妾室。妾室生的孩子,即便再受宠爱,将来分财产,继承爵位,不都是没有资格的吗?”。
听得她这么说,魏敏不由得心下一松。她甚至还和颜安慰沈嫣道:“你家翰儿招人喜欢,长大了即便不能封侯加爵,也不会有人胆敢轻视。”
“嗯。”沈嫣点头。
她只愿,魏敏别把她的孩子当成嫉恨的对象。她不希望,因为孩子的问题,而坏了她与她之间的姐妹情谊。
“快回去吧,好好体味侯爷对你的想念之意。”魏敏说着推搡了她出门,还笑道:“在给我的信里,他写的可都是正事,没有半句问情的话,写给你的,定当有别。”
沈嫣只能笑着离开。
她没有立即拆开信,而是回到御香苑的书房,才将信件拆开来看。令她失望的是,李承启在信中,还真没有说半点她感兴趣的内容,尽是一些情话。
她无趣地趴在桌上,竟睡着了。
中午的时候,连赢和知礼吵醒了她。知她回来了,两个孩子很高兴。他们想要见她,听她说在京城的事。
她也是宠他二人,愿意与他们讲这些。但在此之前,她吩咐了惜玉一件事:“去把严老板请来,我有话与他说。”
惜玉应声去了。她知道,这一刻迟早要来。
待到沈嫣与连赢和知礼二人讲完在京城发生的事,又讲完京城的面貌,再问了问这几日他们的课业,考考他二人,很快便过去了半个时辰。
算算,惜玉也该叫得严咏絮来了,可他们如何还没到?就在沈嫣心觉古怪的时候,惜玉独自一人红着眼睛回来了。
“怎么,他不肯跟你过来?”沈嫣问出这话时,已没有诧异。她甚至觉得可笑,“他不肯为你的清白负责?他是这样的男人,你还……”
“不是。”惜玉急忙摇头,但声音却低得像蚊虫的叮咛声,“是我……我没见到他。”
沈嫣蹙眉看她,直想问她是否是严咏絮逃跑了,但她还是耐着性子,直等她把话说完。
“不知因了何事,他被赶出了咏絮戏班子。”惜玉的声音大了些,也急了些,“没人知道他在哪儿,我到处找也找不到他。”
说着,她眼里还落下了豆大的泪珠子,簌簌地,全都洒落在地。她小小的身子,因为忍不住抽噎而发生了一下一下的颤栗。
沈嫣见了,心里顿生怜悯。她长吸一口气,又自然呼出,终于道:“别哭了,我会为你做主。”说罢她吩咐旁的人道:“去把冯管家叫来。”
她给柏仲写了一封信,让冯管家送到柏府。她在信中,只求柏仲找街道上的朋友,把严咏絮找出来。
做了这一系列的事,惜玉跪到了沈嫣跟前。她哭着说:“小姐,如若严老板当真是小姐口里说的那种人,我便终身不嫁,一辈子伺候在小姐左右。”
“没了清白,就是想嫁,也再难寻个好人家。”沈嫣话语,十分残酷。
惜玉听了,哭得更伤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