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氏探究的目光落到玲珑精致的脸上。
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这个庶女出身的沈府二女乃女乃并非如乡野村妇一般见识浅陋,上一次沈府相见,她对自己的话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难道都是装出来了?
沉默片刻,单氏笑道:“不瞒你说,我也想给你汪大哥递衣服呢。你瞧着这天色,黑云压城,怕是要下一场大雨呢。如今是一场秋雨一场凉,我也担心你汪大哥衣裳不够穿,别冻着了伤风感冒什么的。自己生病是小,耽误了皇上的事可就罪过大了。将厚衣服用紫金包布包好,让你汪大哥的贴身小厮送进去,哪成想,人家皇宫门口的守卫竟然换成了神机营的人,正眼都不瞧咱们府上的人。”
玲珑心里叹息,单氏对自己到底还是存了三分轻视的心。
要不然,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自己了。
“我.+du.倒是听二爷提起过,平日里都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守着宫门,只有宫里有要紧事的时候,才会换成神机营的人。莫非是出了什么事?”玲珑直视单氏,“我还记得您和我说,皇上身体不好,难道是要更迭皇位,所以才调了神机营的人来?”
单氏心下一惊,这些话是沈云磬和她说的呢还是她自己揣摩的呢?
不等单氏说话,玲珑又道:“二爷沐休那日,二爷带我去万荣斋吃饭,我们瞧见我们府上大爷带了三个突厥人在街上逛。您也知道,我们府上大爷一向和太子爷亲近。也不知道这三个突厥人突然进京,会不会和太子爷登基有关。”
单氏一听玲珑的话,登时脸色大变。
对单氏的反应玲珑很满意,不这样刺激她一下,她根本不会告诉自己实情。说完,玲珑端起汪府里难喝的杏仁露,小口喝着,两眼微垂。
单氏咽了口唾沫说道:“你可是瞧清楚了,是突厥人?”
玲珑浅笑,“不怕您笑话,我小时候是在锦州乡下长大的,有一年锦州去了好多突厥人,年春去的,直到年关才走。故而,我倒认得清。”
这样微妙的时刻,一向和太子爷亲近的沈家大爷和突厥人搅合到一起,怎么会让人不多想。更何况,汪淮海昨日进宫之后就和家里断了消息,宫门口的守卫,无论是內侍还是神机营,都是汪家说不上话的。
单氏心里掂量再三,说道:“你们府上情形比较复杂我不说你也知道,你们大爷和太子爷亲近,你们家二爷又一向和燕王走得近。我听我们老爷说,现在朝中局势云谲波诡,支持燕王的人几乎是压倒性的多于支持太子爷的。可太子爷毕竟是嫡出,又是立了多年的东宫。所以昨儿我去你们府上,就是想要问问,你们家二爷究竟是怎么想的。”
又回到这个敏感的话题上。
玲珑心里骂单氏奸诈,笑道:“我们二爷还能怎么想。他不过是个锦衣卫的副指挥使,上任还没有十天,他不论和谁亲近,也是无关紧要的人。”
单氏这才明白,穆氏哪里是什么庶女上不了台面,分明就是精明到家,不肯把沈云磬牵扯进去,“总是要站队的。”逼玲珑。
玲珑自嘲一笑,“我们倒是想要站队,可是也得有资格呀!我们这队站不站的没有意义。谁都不稀罕我们。”然后换了话题:“您还是帮忙想想办法,看如何给汪大人和我们爷送进去衣裳吧,我只担心我们爷会不会生病。”
你抛出了突厥人的话题,却又避而不谈,当是溜猴呢!单氏月复诽。可是又不得不当这个猴。
这三个突然而至的突厥人很有可能就是太子爷的外援。那么铁了心要和燕王干的汪淮海就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单氏坐不住了。
“既然这样,我也不多留你了,我再让人去宫门口试试,要是行得通,我就让人去告诉你。”单氏端了茶。
玲珑知道她这是要送客,起身笑道:“也不烦你让人专门跑一趟,我把衣服拿来了,您要是送的进去,就帮我一并捎进去,玲珑感激不尽了。”说罢,让樱桃将报了两身衣裳的包裹放到单氏面前的桌上。
单氏一怔,转而心里骂玲珑狡猾,面上却笑道:“你放心,我的送的进去,你的就一定能到了你们家二爷手里。”
“过几天,我给您送一盆状元红过来。”玲珑说道。
单氏听了,立时眼睛发亮,“我亲自去取。”
从汪府出来,玲珑让照影和樱桃坐了马车回府,自己在马车上换了一身衣裳,留了下来,守在汪府门前的槐杨树下。
不到一盏茶得功夫,汪府大门打开,一顶轿子缓缓而出。
玲珑嘴角微微上扬,跟了上去。
轿夫走得急,玲珑一路跟去,走的满身是汗。直到轿子在一座宅院前停下,单氏撩帘款款而出,玲珑才喘了口气,抬头看去,赫然写着敕造英国公府。
没想到锦衣卫总指挥的夫人竟然和英国公府走得近。
玲珑心里不禁腾起希望。
英国公可是皇上最为宠爱的臣子。
皇上和任何一个大臣都是秉承君臣之礼,却唯独和英国公,亦君亦父,甚至亲自过问他的学业和骑射。
有一次狩猎比赛,英国公只得了个第二名,气的皇上跳脚大骂,说他丢了皇上的脸,要把他扔到西山大营里去。让在场的所有人惊艳不已,就连得了第一名的那位少爷,也是被第二名的英国公将风头抢的一干二净,气的脸色发青。
在英国公府将近等了一个时辰,单氏才出来。
看到单氏满脸浓的化不开的失望之色,玲珑登时心凉。
是英国公不肯帮忙呢还是连英国公也无法了呢。
一路尾随单氏的轿子,看着她又回了汪府,玲珑才反身回到浩然居。
赵嗣瑾已经在花厅等她了。
“怎么样?”来不及换衣裳,玲珑直接在花厅见赵嗣瑾。
“昨儿从这里离开,我就直接去了宫门口,直到丑时,大爷带着那三个突厥人从宫里出来,砚墨继续在宫门口守着,我则一路跟着大爷,到了惠安门大街的时候,咱们府上的总管找到了大爷,不知道总管和大爷说了些什么,大爷嘱咐那三个突厥人自行回太子府,他则跟着总管回了沈府。”赵嗣瑾一五一十说道。
玲珑心里明白,应该是萧雨衍派去的总管叫走了沈云哲。
“之后呢?”
“我见大爷朝着沈府走,我就又返回身去跟那三个突厥人,我走的是近路,应该比那三个突厥人早半注香的时间到太子爷府邸,可是我等到天亮,也没看见他们回去。”赵嗣瑾皱眉说道。
玲珑心下咯噔一声,那三个突厥人是太子爷请来的,半夜三更,在京城他们哪里也不认识,不回太子府会去哪呢?
“你确定他们没有回去?”玲珑问赵嗣瑾。
赵嗣瑾点头,“尽管我是先瞧着大爷朝沈府走才返回去的,可是他们一定不会比我到太子府早。”
也倒是。为了赶在那三个人前面,赵嗣瑾一定是从小路一路跑去,而那三个人则是从大路不紧不慢地走回去。
难道是被人劫了去?
玲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如果这三个人被劫了去,除了江湖人士,只能是燕王的人。
突厥人屡犯边关,祸害东北百姓,早被大燕国的江湖人士所愤恨。深更半夜,在寂静的京城街头将他们三个人不知鬼不觉得劫了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这三个突厥人真的是被劫走,无论是燕王的动作还是江湖人士的手笔,那么太子爷可能就要面对突厥方面要人的压力了。于他争夺皇位,反而不利。
想到这些,玲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确定,这三个突厥人真的失踪了。“你去京城各大酒肆和花柳巷打听一番,他们会不会是去寻欢了。”
赵嗣瑾笑道:“我也这样想过,所以来见您之前,已经把京城的烟花之地寻遍了。”
如此看来,那三个人被劫持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玲珑很是欣赏赵嗣瑾的做事能力,笑道:“忙了一日一宿,原该让你歇着,只是事关二爷的生死,只能让你受累。”
赵嗣瑾恭敬地答道:“都是我该做的。不要说二爷是我们赵家的恩人,为我们月兑了罪籍,让我们从此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后代不再受我们的牵连。就算不是,我既跟了您,就该为您的事鞠躬尽瘁。”
玲珑笑道:“那我不和你客气。你现在就以江湖悬赏为名义,让人画了那三个突厥人的相貌,发悬赏令。凡是能有这三个人消息的,悬赏一千两银子;凡是能将人送来的,活人每个人值一万两,死人每个值三千两。”
赵嗣瑾吃惊的望向玲珑,玲珑有多少钱他大概能估模个差不多。
一个人一万两,三个人就是三万两,这也恰好是玲珑将田庄和私宅以及仲德堂卖出去能得的所有钱。
她这是拿全身家当在赌。
知道赵嗣瑾在犹豫什么,玲珑心里很是温暖,笑道:“你只管去,我猜测,这三个人现在只怕已经遭遇不测了。”
赵嗣瑾怔了怔,转身而去。
他愿意相信玲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