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雁快步上前,唤住卫姜:“卫姜,你站住!”
卫姜乍一听到有人唤她,吃了一惊,回过头来,见卫雁快步从一旁的小径走过来,不由暗暗着恼:“你为何在此?如果我没记错,父亲禁了你的足,你竟偷偷溜出来?”
心下同时猜疑,莫非卫雁也是听闻那人来了,特地前去相见?可是,卫雁不是不愿,还因此惹恼了父亲么?
“卫姜,这么晚了,你去见谁?还打扮得……”卫姜穿着那日准备随她入王府赴宴时的衣裳,脸上妆容虽淡,那艳红唇色,却显得极出挑。
“哪有什么谁?”卫姜有一丝慌乱,掩饰道,“我不过听说父亲喝了许多酒,亲自做了些解酒汤送过去,平姨娘照顾着夫人,我娘……我姨娘又……,只有我这个做女儿的,多关怀父亲一些,这也错了吗?”。
“我听见……”想揭破卫姜的谎言,又担心她面上挂不住,只好将几乎月兑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没错,你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你去吧。”
卫姜想做的事,她阻拦也是无用。只希望,卫姜不要意气用事,闯下祸来。
卫姜快步而去,生怕卫雁跟来,频频回首,见卫雁立在路上,并未跟随,这才放下心来。
前院的书房中,卫东康坐在下首,正仔细听上首之人说话。
那人身材高大,长长的手臂撑在几案上,凝视着案上的堪舆图,道:“……如若西狄来犯,必取此道向东……,朝中之人尚无一人提出在此处设重兵把守,明日本王亲自上书,请父皇下旨……”
“父亲,女儿送来了参汤……”门外响起一个好听的女声,打断了宇文睿的话。
卫东康皱眉,低声骂道:“混账!”他已吩咐了下人在外把守,卫姜不得进入,竟大声喧哗,打扰王爷?
他立即起身,对宇文睿行礼:“小女无礼,微臣即刻赶她走!”
“无妨。”宇文睿露出笑容,“许久未见卫小姐,请她进来一叙?”
“这……”卫东康想说此女乃是她的庶女,并非卫雁,那边宇文睿却已经开口对外道:“请小姐进来。”
听见这陌生的男音,卫姜心跳如鼓,他在!他在这里!她马上,就能亲眼看见他了!
卫姜带着手捧托盘的侍女,仪态万千地步上丹樨,有从人替她开了门,她低垂着头,俯身一礼:“父亲万安!”
接着,抬首,一眼望见几案之后立着的那身材高大、面若美玉的尊贵男子。
他果然一如传说之中,那般,英武不凡、俊美无俦……
卫姜几乎听见自己的心,响如鼓点……
宇文睿满心欢喜,以为可以见到卫雁,却料不到,来者只是一个与她有三分相像的陌生女子。
她眉目皆细细描画过,穿着紧紧束住纤腰的薄衣,在这寒冷天气里,犹如一枝不甘心败落而去的花,令人怜爱……
雍王见过许多美人,只要他想,就可以拥有她们。那些想要巴结、讨好他的人,将自己的女儿、侄女、妹妹、甚至妖美姬妾,奉献到他面前,求他笑纳。
可那空有一张美丽外表,却对大业丝毫无益之人,他要来何用?
唯一例外者,是卫雁。
她满足于他年少时对伴侣的所有幻想,出身高贵,艳丽月兑俗,聪慧敏锐,又风骨不凡,冷傲无双。
虽才能无法匹配正宫之位,但她天生,就适合做一名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宠妃……
卫东康见雍王沉默地盯着卫姜,立即上前,斥责道:“谁教的你这样没规矩、惊扰雍王殿下?还不跪下请罪?”
卫姜柔柔下拜:“参见王爷!臣女不知王爷在此,请王爷恕罪!”
宇文睿抬手道:“起来吧。不妨事。卫大人,这位是?”此女来得突然,不会是卫东康有心安排,想把另一个女儿也送给他吧?
“是微臣此女,卫姜。年幼无知,不懂礼数,请王爷恕罪。”卫东康躬身行礼,暗暗怒瞪卫姜。
卫姜恍若未见,她取过托盘上面的汤盅,笑道:“父亲,女儿来得不巧,可是近来听您有几声咳嗽,亲自炖了银耳蜜枣雪莲汤给父亲送来尝尝。女儿尝试多次,先给母亲尝过,说是还过得去,这才敢来父亲这里献丑。”
说罢,一双盈盈水眸,看向宇文睿:“王爷如果不嫌弃,同父亲一道尝尝,如何?”
亲自舀了两碗,先奉给雍王,再递给父亲。
宇文睿饮了一勺汤水,微笑点头:“甚好。二小姐好厨艺。”
卫东康一直留心着雍王的表情,见他心情甚好,放下心来,对卫姜道:“姜娘,你去吧,为父与王爷有要是相商,下次不可再这般无礼乱闯!”
卫姜连忙应是,向宇文睿瞧了几眼,见他对自己亲切微笑,不由心中甜蜜,依依不舍地退了出去。
卫姜出了门,听见身后传来雍王悦耳的声音:“卫大人的女儿,皆是柔婉端淑,品貌俱佳啊……”
卫姜紧紧握住袖口,浑身似被那话语细细熨烫过,无比舒适,纵是薄衣在身,竟感觉不到一丝冷意。
她心内雀跃,带着侍女向回走。因为太过兴奋,有些语无伦次:“莹儿,你瞧见了吗?王爷那般……那般俊俏,又威武高大,真是……真是……”一时竟不知,该用什么词来赞颂他才好。
最尊贵的出身,养尊处优的生活环境,没有使他变成一个肥头大耳、贪欢享乐、目中无人的废物。反而勤奋进取,平易近人,精明能干。这样的人,就算只能做他身边一个小小妾侍,每天望他几眼,这一生,也已无憾!遑论她亦是尚书之女,容色不俗,王爷必会对她百般怜爱……
想到这里,卫姜连耳根都红透了。
莹儿笑道:“王爷威严得很,奴婢根本都不敢抬头。也就是二小姐您,不只抬眼瞧了,还跟他说了那么多话。二小姐,您真勇敢!”
“并非我勇敢,他是什么身份,此番我可是冒着惹他不快、随时要丢掉性命的风险,闯了进去。我是赌一场,也只能赌!幸好……”他不但没有责怪,反而赞她……
他温和的笑容还浮现在眼前,他好听的声音似低语在耳边……卫姜脸上,绽放着耀人的光彩,从出生到现在,她活了十五年,唯有今天,唯有此刻,她才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她们走到花园,听到悠扬的乐声,见是卫雁,立于月下亭中,手中一只圆埙,正吹奏着哀婉的曲调。
卫姜心情大好,她步上亭阶,想讽刺两句。
待走近,却见卫雁闭目吹埙,面上两行清泪滑过。
卫姜嘴唇半张,准备好的话竟说不出口。
她回转身欲走下亭阶,却见父亲引着一人,向她们走来……